展昭从不知道自己的酒量这么好。十年卧底生涯里他唯一一次沾碰烈酒,是在亲眼见到冲霄刑场里,死不瞑目的锦毛鼠后。舌尖甘醇的酿造液体苦的回甜,从嗓子眼里泛上罂粟花猩红暗沉的味道。
他的意识骤然惊醒在光怪陆离的灯火间。
有人轻轻揽着他的腰,鼻息贴着脖颈间清晰的青色脉搏,在他散放着致命诱惑的后颈上深深嗅了一口。
那是狼一般艳冶又森切的目光。
展昭被钳住的下颌被一截修长的指尖摩挲着蹭过唇角,唇峰上湿润泛着微光,饱满肌肤像是根本经不起触碰,迅速从皮脂最底层漫出一层热意淋漓的欲望。
他笑着就着这个姿势咽下最后一口酒,仰起的喉结上下一滑,擦着布满硬茧的掌心边缘在刀尖危险地撩拨。柔软的黑发里是混着浅淡栀子松竹的香调,浓郁人造的罂粟花糜烂气味奇异地消融在咫尺之间,取而代之的是毫米之下水汽安静蒸腾的味道。
展昭眼角极轻极轻地撇过来,那是满含着满意与欲望的一种隐秘邀请。
又一杯调制琥珀朗姆酒被轻轻塞进手中,艳丽金泽与馥郁甜香悠悠袭来,微量几不可见的散碎白晶透过冰杯折射,像是此刻暧昧角落上空,挥之不去的烟草薄云。
很意外响起的竟是个年轻男子的斯文嗓音。
“六月盛开的恶魔之眼,这味道,果真诱惑至极。”
展昭捧住一点杯沿微微起身,却又像是终归不胜酒力,扶着额头脚尖一软摔进身后人怀中,前襟被半杯泼洒的酒液浸润透,细流沿着胸腔腹股缓缓没进腿根腰窝,炙热晕眩的吐息仿佛一尾深海放声的鲛人喉,引诱、浪荡,乃至堕落。
他涣散的眼神里有明晃晃的笑意,唇色鲜红,只扭过身来虚虚圈住陌生男子整洁衣装,将那条规整束在内里的纯黑领带,一点一点拽紧了往外抽。
“恶魔的滋味,要尝尝么?”
腿弯多出一双骨节清晰分明的手,干燥柔活,力度适中,可怀中不安分的艳冶红花却打定了主意轻轻挣动,笑了一声,喑哑的声线像是生满了银钩,惹人蠢蠢意动,说:“让我来,就跟你走。”
回应是短促的一声鼻音,调尾微微扬出一点弧度,可并未拒绝,听起来甚至还有些别样愉悦的意味在里头。
然而霎时,展昭耳内立刻就传出了一道熟悉的、甚至含着一点调笑的低沉警告:
“展支队长,新欢可比上一个旧爱疯的多,尺度这般大,隔壁扫黄平白翻的三倍业务量,这会儿正堵着刑侦支队大门打算亲兄弟明算账呢。”
展昭眯起那双含着水汽时就格外动人的瑞凤眸子,心说那智队可不得好生感谢你白副队的‘无私’,这边嘴边斟酌着出口的却是酒精催动下欲望兴奋时十分轻微的一声急切喘嘶。他身处之地是都府地下城出了名的猎艳场所,虽然名义上这里是合法合规经营的夜场酒吧。被害人生前最后出入这里的监控影像已经被技侦翻来覆去甚至拆分成帧,但嫌犯始终就像一缕来去无踪的幽魂,干净的半点线索也不曾给支队留下。
布控寻迹近半个月,大鱼依然在外围谨慎着游动,并未咬钩。
监控画面里二人起了身,正跌撞着向外围暗巷的黑暗中没进身影。
“行动取消,立即收队。”
白玉堂于远处面无表情打了手势掐掉传声,随后松了松筋骨,紧接着一群还尚未来得及按人的队员们,就似乎隐约听到了一声仿佛腕骨开裂的恐怖脆响声。
展昭扶着额头靠在一旁一块旧门牌上闭着眼,潮红眼尾满是真诚的、无奈的——你又发什么疯。
他像是吐出了一口淤积在胸腔中的浊气,拎着白玉堂转身就向外拖,一边示意王朝等人赶紧上前拿人。
“年纪轻轻的怎么一个两个都不想着好好结婚……”
白玉堂撩起眼眉听他慢悠悠飘出来这么一句嘀咕,好似一个月前那只刚滚完被窝就跑路的反面典型和他半分干系也无。他突然拽住展昭手腕将他推搡着翻身按在暗巷拐角与车身的夹缝中,钳住展昭下颌迫使他仰起头来的同时,就一点也不客气地张嘴狠狠咬了眼前白皙红润的耳廓一口。
“猫舌头说这话也不嫌回旋太过烫着嘴。”
摸摸你的良心,要嫁要娶五爷说破了嘴皮,你倒是肯再去民政局领张纸?
而这种靡艳的罂粟花味道已经是事实离婚后,他在展昭身上闻到的第二次。这猫儿天生肩宽长腿一把细腰,拥有一副与普通alpha截然不同的、极具欺骗力的温和外表,再加上得天独厚几乎免疫外界任何影响的无感信息素,没人能在第一眼下仅靠外形气味,就清晰分辨出他伪装下真实的第二性征。
所以,今夜饵都快被灌醉了,唯一得到的确切物证,竟然只是一杯在支队眼里甚至都够不上级别的轻量冰毒,或者吗啡。
一想到今晚曾有无数的人都或多或少觊觎过这具柔韧的身体,白玉堂眼神倏然暗沉,磨了磨牙上手就去扒展昭半扎在腰中的浅霾色衬衣,泛着温润珠光的精致蚌壳小扣瞬间崩散一地:“还穿着物证做什么,脱光了,我替你送去给痕检技侦。”
展昭费力挣开他的手,似乎有些好笑,又似乎在那黑沉沉的眼底压着不欲人知的某些原因,他尖尖的眼梢余光里轻轻往上挑了挑,向后斜睨白玉堂,尔后当着白玉堂的面扯散了那件衬衫,一把扔进他怀里,然后潇洒拉开身前的主驾侧翼钻进了车门。
银翼超跑百公里加速2.8秒的优越性能挟着风声呼啸远去,熬了半宿的支队崽子们杵在原地战战兢兢,觑见白玉堂煞神似的脸色愈发绷紧,一拥而上光速押人,然后委委屈屈将这尊大佛请上了身价天壤五十倍之差的警务别克GL8副驾席。
离婚?离得哪门子形式主义婚?熟练从五爷兜里摸钥匙,然后理直气壮拐走五爷的车?
于是事实就残酷地证明,有没有来自民政局的那张纸,就是床上展队与床下展支队的微妙差别。喝醉的猫看着一如既往油光水滑,但是说不好没一根杂毛的纯黑大猫指不定就把锋利爪子搁在柔软肉垫里。局面上不知针对他二人还是针对刑侦局的各条线索几乎都断绝,一月来连轴转的大猫虽然瞧着仍和气,武力值却是明眼可见的状态登顶。
人型猫薄荷夏枯及时雨,有事儿卖白队,刑侦上下金科玉律。
支队长办公室水汽弥漫的小浴间里,白玉堂掐着展昭腰身将他顶在花洒下暖片玻璃墙的夹角里,温热水流从高处落下淋湿肩颈,顺着纤薄肌肉起伏的轮廓,一点一滴冲洗掉朗姆酒挥发后馥郁的余韵。后颈埋藏仿生腺体之处被尖利犬齿抵着死死咬紧,丝毫不容许他有动作,修长指尖却是贴着腹股沟向下摸进更为隐秘的臀底,滚烫意图简直昭然若揭,要他主动张开双腿,去接纳来自另一位alpha毫不避忌的占有欲。
一丝不挂的展支队长敞开身体任由白玉堂动作,甚至话音里仍旧叫人觉得温和可亲:“以什么身份,白副队?还是前妻?”
白玉堂一头长发已经完全湿透,衣衫紧贴着肌理,暴露出的肌肤瓷白细腻,肩窝靠近肩头处赫然有圈隔着制服白惨衬衣都遮掩不住的青紫红瘀。他将展昭又往前压紧了些,低沉声线一字一顿,锋利眉眼被水洗出雾色的黑,除去那副风雨欲来的阴沉脸色,无端就叫人觉得应是生来就从骨里透出的风流艳戾:“前、妻?”
仿生物上毫不意外传来曾经体会过的尖锐刺痛,随之而来的躁动信息素仿佛暴雪压顶,轻而易举再次引燃血水里压抑涌动的情欲。倏忽一月前完全失控的自己仿佛被剖开了摊在眼前,每一帧火热的画面里,都是白玉堂那双桃花眸子眼底曾折出的炽烈情绪。他轻轻咬住画面里那个展昭的耳尖,看他反射性挣扎弓起腰身,又在一次极深极重的顶撞里从鼻腔泄出一声滚烫喘息;他看他白皙指尖沾着水淋淋的欲液,将二人挺翘之物拢作一处揉捋,直至熬过强行违背生理后,成倍痛楚与快感难以界定边界的成结期。
白玉堂齿间有血腥气,埋在他颈间低沉沉唤他猫。
展支队长轻轻向后仰起头,还尚未做出反应,就叫这字面意义上的声色双甲给猛然定住了身形。
他将白玉堂一把掀翻了欺身上前按在聚起水雾的玻璃推门上,指尖枪茧微微粗糙,那张水汽里容貌格外昳丽却极具攻击性的脸庞朦胧而瘦削,唇角挑着笑,湿润舌尖意犹未尽舔过齿列,眼神里尽是要将眼前这耍花枪的猫儿剥皮拆骨吞吃入腹的凶烈。
展昭就这般赤裸着靠上前去,直至高挺鼻尖轻轻碰着了白玉堂别住湿淋长发的白皙耳廓。柔软嘴唇十分轻易就碰触到了耳背后格外隐秘的乳突部,这一刹那电光火石间所有细微的线索都在展昭脑内走马观花,连成了完整的逻辑链。
不是侦查不力,而是方向有问题。
一直以来他们以为的受害人,才是原本的游猎者,这根本就是一场经过精心策划的、倒错角色的反向猎杀游戏!
眉眼清明的展支队长迅速恢复日常温顺大猫模样,客客气气将以下犯上的白副队一脚踹出了门。
只是踹之前还不忘在白玉堂看着很是赏心悦目的劲瘦腰腹间蹭了一蹭,让副队先忍一忍,回家去再自个儿解决。
白玉堂给气笑了,他抱着双臂靠在仍旧敞开的浴间,瞧着水雾中高挑身形当着他的面拭净那些残余的酒液,却唯独停顿般略过了后颈处刚被滚烫唇舌刺进血肉后留下的旖旎红痕。
他本不需要再留着这个曾经意味着折辱的‘罪证’。
那些细小的心刺忽然间就不再触怒阴暗处的累累伤疼,他挑起眼眉不正经地笑道:“钥匙前夫顺走了,展队,来试试一夜情吗?”
“器大活好,包君满意。”关键是——
“倒贴,爷付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