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有日月朝暮悬,有鬼神掌着生死权。……只合把清浊分辨……"
黄昏时分,昔日热闹的街道此时只有零星几个人影,行色匆匆地自拐角闪过。小秋一边哼着先前在戏班子听来的小曲儿,一边拿沾湿的帕子擦掉窗沿多日积下的灰,而后准备关窗歇业。
最近城内不甚太平,她白日里在柜台收账时,听到不少酒客都在讲最近的失踪案,据说那些人都是在夜半被贼人掳去,却留不下一丝痕迹,开封府的人来了好几回,也没能查出有用的东西,然后就有人压着声音说,隔壁家那谁失踪的时候,有人看到白影一闪,再转头刚还在身边的人就没啦……这哪里是人能办得到的,这分明……分明就是妖物作怪啊!而后一群人又低声说了些什么,最后一个个面色凝重,拎着酒,唏嘘着各自散了。
小秋本不曾将此事放在心上,偌大的汴京城,类似的传言数不胜数,次次都说是妖物作怪横遭报应,次次都被开封府的包大人查出真凶。
但是这次好似不一样了。午后掌柜的沉着一张脸匆匆归来,竟仔细嘱她酉时便关店,任谁来都不再开门。门窗也要关的严实,直到第二日卯时开店才能打开。
她闻言愣了半晌,才点头应了。难不成这次的传言竟是真的,抓人的真的是妖怪?
小秋撑着脸唉声叹气,此时已经入夏,天气逐渐转热,入睡时就靠着夜半的那一缕穿堂风降降热意,可这窗门一关,白日的热气便全关进了屋,晚上不知要有多难熬呢。
“上天保佑,包大人这回可要尽快破案啊。”小姑娘愁眉苦脸的伸手关窗户,余光却瞥见一抹白影一闪而过,转头一看却没了踪影,只有空无一物的大街冰冷的映入眼帘。一阵冷风吹过,落叶打着旋儿飞向街角。小秋一个冷颤,白日里听到的鬼怪传言刹那间涌入脑海,吓得她尖叫一声,哐地一声撞上了窗户。
转过街角,那白影也被这巨大的一声惊了个趔趄,只见他稳住身形,单手扣住房檐,微一使力便翻了上去,而后稳稳当当地立在了房顶。此时天色渐暗,这人却身着一袭洁净无瑕的白衣,在夜色中耀耀生辉。他转过身,一张俊美无俦的面容上却带着些恼怒。
“白五爷这是被人当成妖怪了?”一抹红影轻巧地从隔壁房顶跃来,悄无声息地落在那白衣人身侧。
“分明是那小姑娘胆子太小,这太阳还没完全落山呢,哪儿来的妖怪?”白玉堂撇了撇嘴,道:“我说猫儿,你们开封府真不打算管管这流言?这传的都什么乱七八糟的事。”
“这些日子闹得正凶,到处都有妖物闹事,府内人手本就不够,哪里还来得及管这些。”这红影正是展昭。平日里濯濯如月的展大人此时却满脸疲惫,眼下还泛着些许乌青:“等这次妖患过去,兴许就不会再有什么流言了。”
这会正值七月,鬼门大开,罪孽深重或是意外横死孤魂野鬼开始游荡人间,妖兽也开始躁动不已,特别是一些小妖,寻着空便想要吃人害人来增进修为。
平时遇到鬼月,只需要增加入夜巡查的人手便可,但是今年不知为何,妖患闹的格外凶,甚至连皇宫都有了妖影。就是因着这事儿,展昭已经多日未曾安睡过,连着来汴京办事的白玉堂也未曾幸免,虽然这位爷多半都在追着猫跑,但是为了以防万一,展昭大半时间都值守在殿前,因此老是抓不住猫的耗子只能不情不愿地缩在猫窝守株待猫,而后就会被公孙先生笑眯眯地从猫窝拖出来帮忙巡街,最后在宫前接回一只满身疲惫的猫。
许是累的狠了,展昭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无力。白玉堂转头瞧了一回展昭的面色,见他眉梢眼角都泛着倦意,顿时好生心疼,白五爷皱着眉,伸手拂过大猫眉间,有些生气:“你们到底还要守到什么时候?”
随着白玉堂的动作,展昭眉头舒展了几分,他叹了口气,然后摇摇头,道:“已经守了那妖物好几天,不出所料的话,今夜怕就能收网了。白兄莫要担心。”
白玉堂知道自己劝不住这劳碌命的猫,因此也并未再说,只是抬手狠捏了一把猫脸,那软乎乎的手感让他露出几分笑意来:“猫儿你自己要小心,千万莫要轻敌,爷去检查了那破阵法就过来找你!”
白玉堂下手有点重,展昭直接给他这一把捏清醒了,只可惜耗子精明,未等猫大人伸爪挠人便溜之大吉。猫大人看着迅速远去的白色人影,揉着被捏红的脸颊无奈地摇了摇头。
所幸功夫不负有心人,在不眠不休地守了几夜之后,那作乱的妖物终是在今夜露出了马脚。
展昭将轻功施展到极致,身形轻灵如燕,跟着那妖物留下的血迹一路往城外而去。眼见着就要追上,却见那妖物向着林中纵身一跃,草木微晃,突然就失了踪迹。
这树林小而衰败,枯枝败叶铺了满地。展昭并未轻举妄动,而是先绕着这林转了两转,但却没有发现任何血迹,甚至连先前浓郁的妖气都消失了。
此时又正值午夜,月上中天,清亮的月色将周遭映的清清楚楚,那稀疏的草木中估计连只兔子都藏不住。
应是幻阵。
展昭单手扣住袖剑,双足轻点,一闪身便上了树梢,他将自己的身形小心地隐在阴影处,轻吸一口气,将灵力聚进双眸之中,而后定睛一看,眼前哪里还有树林,居然是一座破败已久的野寺!
那寺庙形状怪异,不仅通体漆黑,而且房梁两头高,中间矮,居然有门无窗。夜风拂过,破烂的庙门随之摇晃起来,发出牙酸的吱嘎声,听的人不寒而栗。
黑为玄水可镇煞,展昭眯着眼睛看了半晌,方才觉出这寺庙的诡异之处——这分明是座棺材庙!
棺材一般分为红白黑黄金五色,而黑棺便是专门用来下葬冤死,横死,枉死之人用的,展昭曾在母亲留下的记载中看到过这种寺庙,留下这份记录的前辈当时不仅遇到了棺材庙,还是一处建在天然喇叭瓮盆地的黑石棺材庙。
喇叭瓮葬发源自于井葬,正常来说,井葬讲究的是上宽下窄,聚阳散怨,但那位前辈碰到的却是一个上窄下宽,聚阴遮阳的喇叭瓮井葬。一般来说,这种缺阴德损阳寿的葬法不是用来镇压极凶恶的东西,就是拿来埋仇家尸骨,让其死后都不得安宁。
只不过大道五十,天衍四九,这种葬法虽然狠绝,但修庙人一般都会留下一线生机,以防反噬。可这位前辈遇到的那处聚阴地不知为何,却是连最后一线生机都被人毁去,其中凶险可想而知。若不是他天生命硬又得一道人好心搭救,怕是连那庙门都走不出来,就要喂了那棺材庙内的苦主。
但是那种天然喇叭瓮地形也不是那么好找的,眼前这处棺材庙很明显只是一个残次品,展昭按照书中所写认真审视了一番,细看之下,他才发现这庙不像书中所写那样,以黑石铸就,而是用木材上了黑漆来代替,原是生门处的庙门也大敞着,显然已经被高人破了阵,再无聚阴之能。
想来应是有人破了此处阵法,令那葬于棺材庙的苦主入土为安了,而后此处无人看管,愈加破落,才被这妖物占据。
展昭这般想着,身形却未曾停下,他踩着几段枯枝,几下轻点,燕子一般,飞速地掠过林间,而后轻巧地落在了那庙前。
他刚落下,便被铺天而来的怨气冲了个跟头,那怨气夹着血腥之气,直往人鼻子里钻,难闻的紧。展大人皱皱眉头,半是膈应半嫌弃地看了一眼寺庙,方才踹门而入。
入眼之处满是血迹,那妖物半蹲在几尊破败的佛像之前,右爪不正常地扭曲着,左臂却已贴着肩头被人削断,血流不止。它身下丢着几具白骨,还有一具被啃食了一半的尸体,腥臭味铺天盖地的涌来,那妖物半张着嘴,喘息着低声咆哮,它露出利齿,一双狼眼中泛着嗜血的绿光,带着刻骨的恨意和惊惧,恶狠狠地盯着展昭。
展昭跃进庙中,四下环顾一番,捡了一处还算干净地方站了,周身灵力激荡,双眸之中似有光芒流转,他抬头,视线平静地同那妖物对在了一起。寺庙一时之间安静至极,只有妖物口中滑下的血水一滴滴砸在地上,溅起微尘。
半晌后,终是那妖物先没了耐心,许是知道自己已然穷途陌路,它眼中的血红愈加鲜明,一出手便是杀招,妖力涌动之下,恶意滋生,勾着那棺材庙中盘亘多年的怨气,凝结成一柄利刃,那妖物扬起利爪,煞气之刃便随之而动,挥手间群狼奔袭一般,向着展昭横劈而来。
展昭立在原地,任由呼啸而来的厉风扯碎周身空气,就在利刃临身的一瞬间,他悄然跃起,手中巨阙出鞘,剑尖扬起一个刁钻的弧度,顺势而上,剑身一横,带着沛然灵力,重重地拍击在那利刃之上,那利刃发出一声痛苦的嗡鸣,竟然被这一下重击拍的几欲消散。而展昭却顺着相击的反力,轻盈地一个翻身,锋利的剑刃化作一道剑光,长虹贯日一般向着妖物的脖颈而去。那妖物本就被展昭打成了重伤,若不是仗着狼妖天生的速度,早就殒命在展昭剑下了,哪里还能苟延残喘至今。而展昭方才拍散的煞气就是它最后的杀招,这一下不仅耗尽了它的妖力,反噬而来的劲力还牵动了内伤,它几口精血喷出,摔在地上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看着展昭的剑贯穿自己的咽喉。
太弱了。
展昭皱眉看着已经咽气的妖物,在追击时他就觉得似有问题,若真是这妖杀人食人,这么多的血肉精气入腹,怎会如此不堪一击?但这妖两眼血红,神志不清只欲嗜血的模样也确实符合食人精肉后妖物的模样,更何况,还有庙中这么多尸骨作证。
展昭一边思索,一边在庙内转了几遭,他仔细数了数,入眼的尸骨数量也完全对得上这些日子来开封府报案失踪的人数,展昭又蹲下来翻了翻这些白骨,骨上的咬痕也确实是最近才有的,有的尸骨上甚至鲜血都未曾干涸。这一切似乎都很合理,但是越合理,展昭就越觉得不对。他凝眉思索了一会儿,突然拔剑出鞘,向着那几座破落的佛像劈去。
剑光自佛像身上划过,却未曾触碰到实物,展昭面色一凝,心道不好,剑尖自地上一点,一个翻身又落回原地,他凝眸看去,那几座佛像却仍在原地,只是身上泛起了丝丝波澜。
又是幻阵!展昭面色凝重,脚尖一点便向着庙外掠去,可惜已经来不及了,那阵已经启动,周身白雾一涌而出,将视线遮了个严严实实。展昭连忙闭气,向着庙门方向跃去,他按照来时的记忆几步跳出了庙门,却发现周身仍是白雾,四处也不见了庙墙与白骨。
展昭瞬间便意识到这不仅是幻阵,其中恐怕还暗含着奇门数法,只是他素来不善阵法,因此尝试几次都未能破阵。
此刻展昭立在阵中,灵力萦绕在周身,如同星光一般明明灭灭,看起来游刃有余。但是只有他知道,一连数日不得安眠,又一路追击到此,体力早就所剩无几,此时的自己只不过是强撑着才未曾倒下。他脑海中传来阵阵眩晕,这白雾不知是什么做成,丝丝缕缕自展昭周身侵入,药力催动下,他的灵力同体力都在渐渐消散。
这迷雾之中似有千言万语,又好似寂静无声,展昭凝神仔细听来,那纷乱的声音却渐渐化作一个温柔的女声,带着哄骗的意味一遍遍在耳畔轻声说着什么,但展昭只觉得这声音刺耳得很,搅和的他头痛欲裂。
声音。他突然就很想听到白玉堂的声音。白玉堂发怒时的声音,白玉堂大笑时的声音,白玉堂逗猫不成反被挠的抱怨声,白玉堂在他受伤时气急败坏的声音,还有两人醉酒后……响在他耳畔低沉沙哑的声音。
他那次说了什么来着? 展昭想不起来了,他握紧拳头,原本戴在食指的指环被他攥紧在掌心,借着手中那点疼痛维持着岌岌可危的意识。
不知为何,展昭脑海中忽地闪过那耗子每次见到他受伤时上蹿下跳的样子,心中不由得苦笑一声,这次怕是又要让他担心了。果然还是这耗子比较擅长阵法机关,下次……下次还是得带着他,展昭迷迷糊糊地想到。
下一刻他便眼前一黑,彻底失去了意识,白玉指环自指尖滑落,摔在地上,撞出几声清脆的声音。
二
白玉堂得知展昭失踪时已近天明。他那时正在城中检查阵法运作,那阵法虽然简单,却也不容出错。
凡是对阵法机关有些了解的人都知道,想要学好这些,首要条件就要能静的下心。但是白玉堂不知怎的,平时轻而易举便能做到的静心,今夜偏偏就烦躁的很,他几番思虑之下,终是没有忍住,与同行的阵法师说了一声便施展轻功,向着开封府而去。
然后白五爷就发现自己还没拐到手的猫丢了。
耗子理所当然地炸了毛。猫不在,整个开封府没人安抚的住炸毛的白五爷,就在众人不知所措之时,公孙策沉着脸出现,而后将白玉堂拽进了房内。
“我们是在展护卫失踪的地方发现的这枚指环。”包拯将沾了血污的戒指推到白玉堂面前,道:“白少侠素来同展护卫亲厚,不知白少侠可曾认得?”
他见白玉堂面色晦暗,眸中闪烁着令人惊惧的寒意,于是犹豫了一下,又补了一句:“白少侠莫要着急,去寻展护卫的人只发现了失踪之人同妖物的尸体,妖血同人血不一样,在那庙里发现的人血都已干涸许久,并未发现新鲜血液,展护卫也许并未受伤,这枚指环可能会是他留下的线索。”
白玉堂也知此时不是发火的时候,只是他一想到展昭此时行踪未定,生死未卜,一团火便在心中烧将开来。他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一拳锤在桌角,借着这股痛意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而后伸手拿起了指环。
这指环由白玉制成,周围嵌着一圈不规则的金色花纹,精致非常。白玉堂擦掉指环上的血迹,略微思索了一下,便举着指环摸了一圈儿,又用指甲四处敲了敲,而后扣着其中一处花纹轻轻一掰,那花纹居然落了下来,露出内里的一小块凹陷。
他伸手摸了摸那处花纹,又拿起来仔细看了一眼,是两个阴刻的小字"玄清"。
"玄清?"公孙策同包拯对视了一眼,道:"莫不是传言里被戏称为诡宗的那个玄清宫?"
"可玄清宫不是专养除妖师么?这同展护卫有什么关系?"公孙策奇怪道:"这孩子怎么会留下这枚指环?"
"因为猫儿的母亲就是除妖师。"白玉堂面色好了些许,关于这个,他是知道内情的:"我先前陪猫儿回常州的时候,展大哥告诉我,猫儿母亲之所以早逝,可能就是因为除妖师的体质。"
常在江湖行走的人都知晓,除妖师这个职业不多见,却也绝不少见。但据白玉堂所知,江湖上所谓的除妖师,大多都是野路子出家,能处理个二三十年修为的小妖的,已经称得上大师,更多的则是江湖骗子,除了做做仪式,骗取主家多掏些银子之外,连只耗子都除不掉。
但是在常州时,白玉堂闲来无事,陪着展昭研究展夫人留下的书时发现,她应是正儿八经自大门派出身的除妖师。
既知此事,展昭又留下了这枚指环,那展夫人的身份便不难推测了。
因为江湖皆知,若要除妖,除了请道佛两家弟子出手,剩下的路子便是去寻玄清宫门人出手。
展夫人应是师承玄清宫。
"但玄清宫不是不准门人入红尘么?"公孙策突然想起来关于玄清宫的传言,他双眉微皱,道:"据说凡是入玄清宫的人,身上都负有禁制,一不准动情,二不准泄露门派玄机。怎么展夫人还能结婚生子?这……这莫不是弄错了?"
玄清宫这规定白玉堂也是听说过的,他想了半晌,也未曾想出原因来,只能摇头道:"这事恐怕另有内情,但是展夫人的出身应该是没问题的,她留下的典籍,不是一般门派能留下来的。"
"若是在玄清宫,"白玉堂终于稍微放松了一些,修长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指环,道:"想来猫儿应该不至于有危险,但不知他们此举所为何事。"
说着他双眸一眯,有些怀疑地看了一眼公孙策和包拯,道:"你们开封府……不会又得罪了玄清宫的人吧?"
什么叫又!包拯有点心虚地摸了摸胡子,没说话。
公孙策则挥了挥手,理直气壮道:"怎么可能,玄清宫的人又没有犯事。"
说着他又想起来还不知道玄清宫宫址所在,连忙询问白玉堂。
只是连白玉堂也不知道玄清宫具体在哪里。毕竟玄清宫之所以被人戏称为诡宗,就是因为太过于神秘。
玄清宫一向御下极严,门下弟子皆身负禁制,不仅不准动情,更不准对外提及本门情况,若有违背,轻者当场被废去修为逐出门派,重者则当场毙命。它又地处深山,弟子出世极少,不要说别人,就连江湖上消息人脉最广的丐帮,都说不准玄清宫的位置。
找不到位置就救不了猫,这可给耗子急得吱吱叫,白五爷拍案而起,扭头就要给自家四哥传信,却叫忍着笑的公孙先生给拽住了。
一肚子坏水的公孙先生先是一本正经地欣赏了一会儿这耗子急眉摆脸的样子,而后才慢吞吞地说:“白少侠莫要着急,别人也许不知道玄清宫在哪,可皇上绝对不会不知道。”
一旁的包拯也是笑着摸了摸胡子,笑眯眯地应和道:“先生所言极是,本府这就进宫面圣,展护卫一向颇得圣宠,又清廉如水,一心为了这天下人民,想来圣上也是不吝做这个顺水人情的。”
白玉堂这才松了半口气来,他正欲开口想要同去,却被公孙策拦了下来,主簿大人知道他因着心疼,这几日都陪着猫日夜不休,昨夜更是熬了个通宵,连那双平日里耀耀生辉的桃花眼下都覆上了一层阴影,公孙策担心他猫没找到自己先累出问题来,于是勒令白玉堂现在立刻马上去猫窝睡上一觉,养好精神再去找猫。
白玉堂自是不肯的,他着急上火,总觉得自家猫肯定在外受了欺负,就想拿到地址第一时间冲出去找猫。于是两个人掰扯了半晌,公孙策最终气急了放出狠话,告诉他再不去滚睡觉就别想跟着去找猫。白玉堂哼了一声便扭头看包拯。包大人轻咳一声,一副我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没听到的神游样子,拒绝接收白五爷的求救信号。
“……”为了能第一时间逮猫,白五爷咬着牙忍了。
他闷闷不乐地行了个礼,转身一步跨出屋门。
此时长夜终尽,东方未晞,清阳曜灵,和风容与,那初升的朝阳如锋刃般划破昏暗的天际,自混沌分出天地。白玉堂抬起头,眼瞳之中映出万千曙光。
三
展昭做了个好梦,梦里有策马江湖,有快意恩仇,有仗剑天涯,最重要的是他身边一直有白玉堂的陪伴。梦中的白玉堂温柔的要命,不仅从不惹他生气,还从不会一言不合就闹别扭,只会撒娇一般地在他唇边落下几个轻柔的吻,漂亮的桃花眼一弯,看的得他心都化了。
而且最让展昭开心的是他的阅读理解能力一直在线!再也不用被误解的展大人在梦里感动的热泪盈眶。
人都说黄粱一梦二十年,展昭这一梦仿佛梦了半辈子还要多,这导致他迷迷糊糊睁开眼,看到头顶陌生床幔的时候还懵了好半天,睡过头的大脑一片混沌,甚至有点不知今夕是何年。
好在江湖人的警觉性还起了点作用,展大人很快就清醒了过来,他迅速起身,仔细打量了一下周围的环境。此处看起来像是客房,展昭在屋内转了一圈,他醒来的时候就发现自己衣物俱在,身上也没有什么枷锁伤痕,甚至就连巨阙都好好地搁在木桌之上。
难道搞那么大一个幻阵出来就是为了让自己睡一觉?展大人摸了摸下巴,觉得这种不靠谱的行为只有那只不按常理出牌的白耗子干得出来 ,而后他又想起梦中那个温柔至极的白玉堂,叹了口气。若是玉堂当真如此懂事就好了,展昭有些惆怅,但是旋即又想起那耗子平日里尾巴翘上天的嚣张的气焰来,忍不住又是一笑,暗道毕竟是小耗子么,嚣张一点也是蛮可爱的,反正他什么样子自己都喜欢,若他现在开心,又何苦要他变成个别人的样子?
他这般想着念着,手上却也不停,将客房翻了个遍,最后在悬在窗幔上的铜铃上发现了两个小字。
“玄清。”
是……母亲的宗门。展昭盯着那两个蝇头小楷陷入了沉思。此时门外却忽地响起了脚步声,大猫瞬间戒备了起来,他一手扣住袖箭,一手拎起巨阙挡在身前,侧身等在门后。
来者是一个青年。展昭眼中露出了讶异,那人有着一张过分年轻的脸庞,身着一袭蓝衣,上身毫无装饰,只在袍脚绣着金色暗纹,那纹路也不知是何线缝制,竟在阳光下隐隐闪着光辉。
青年看着浑身戒备的展昭,眨了眨眼道:“咦?小师弟醒了?”
“……?”展昭被他这一声小师弟喊懵了,他皱皱眉,有些迷惑地看着青年。
那青年又笑起来:“小师弟别紧张,这里是玄清宫,我想莫师伯应该同你提起过这里。你是莫师伯的儿子,自然就是我们小师弟了。”说着他伸手做了个请的动作,笑眯眯地说:“我是你四师兄雪夜,小师弟饿了吧,你五师兄已经做好饭就等你了。走走,吃完饭我带你去见师父。”
莫正是展夫人的本姓。展昭听到这里已经信了一半,但是他还不知道为何玄清宫会选择用阵法将自己掳来,但是眼前这位四师兄的态度又好的让他有些捉摸不透,这些疑惑在展昭心中转了半晌,但是雪夜显然没有打算给他解惑的打算。于是他只能同样微笑着一拱手,道:“既然如此,那便麻烦师兄了。”
用过早膳,雪夜便带着他一路向着山顶而去。那山路崎岖蜿蜒,十分难走,稍不留神就有可能摔下悬崖,可看起来儒雅温和,风度翩翩,如同文人墨客一般的雪夜走起来却如履平地,在巨石嶙峋之中来去自如。展昭不由得暗自惊讶。
“小师弟小心了。”带路的雪夜突然停了脚步,他伸手指了指身前:“从这里上去就是师父平日修炼的地方了。这里阵法颇多,地形也陡峭的很。”
雪夜犹豫了一下,又低声道:“我知道师父把你的灵力封住了,平日有访客的时候都是师父下山来见,这次叫你上去怕是有心想要考验你……”他扭头看了看展昭,斟酌着道:“那阵法和地形加在一起危机重重,你若是不行就告诉师兄,师兄带你下山。”
灵力被封一事展昭醒来时就发现了,可是……他看了看面带忧愁的雪夜,心想,我是用不了灵力,可是我还有内力啊,对付一个江湖人只封灵力不封内力有什么用啊,大猫有些无奈。
不过虽是这般想着,展昭面上还是带着微笑,冲着雪夜拱手道:“多谢师兄,不过,”他顿了顿,眸光平淡地自身前的峭壁一扫而过:“这样的地方恐怕还难不住我。”
“好!”见他自信如此,雪夜眼眸一亮,也笑开了:“不愧是我师弟,有胆量!那你可要跟紧了!”
说罢,雪夜便展开身法,向着那峭壁而去。展昭见状,也同样足尖一点,紧随其后。
雪夜的身法不同于江湖上的任何一派,展昭能感受到他身上的灵力波动,初见时他便觉得这位师兄一举一动都处于一种神奇的韵律之中,此时这种感觉更鲜明了,仔细看来,竟好似是这微风,这草木,这岩石,甚至是这天地在推着他前行。
这便是顶级除妖师的水准么?展昭心中那一丝微妙的好胜心被这神奇的身法勾了出来。温和醇厚的内力悄然奔腾在四肢之中,展昭唇边露出一抹笑意,南侠成名的燕子飞忽地展开到极致,幻影一般悄无声息地飘入了乱石之中。
山顶,一座小小的草堂颤巍巍地伫立着,吱呀一声,门被推开,走出一个优雅美丽的女人。
她身着白衣,黑色的长发瀑布般垂在身后,手中握着一个小小的紫砂壶。她闲适地站在悬崖边,顺着起风的方向望向远方,时不时就着壶饮一口,就好似在等待什么一般。
过不多时,一声轻响自她身后响起,她转过身,只见草堂之侧的树丛一阵光芒氤氲,窜出一红一蓝两道身影来。
正是过阵的展雪二人。
雪夜轻巧地一个翻身,稳稳地落在地上,而后长出一口气,恭敬地走上前行了个礼:“师父,小师弟来了。”
而后他又转身对着展昭介绍道:“这位就是我们的师父,莫潞。”
姓莫?展昭上前行了个礼,末了有些迟疑地问道:“莫非前辈同家母是……”
莫潞有些慈爱的看着他,温柔地笑了:“正是家姐。”
展昭愣住了。他想过母亲同这位神秘的掌门人有关系,师徒亲朋想了一圈,却不曾想到他们二人竟是亲姐妹。
“你该喊我小姨。”莫潞温和地说:“来坐,雪夜你也坐。”
然后莫潞又有些无奈地冲着一旁的云杉喊了一声:“你们俩该下来了吧,来见见小师弟。”
展昭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只见高耸的云杉之上黑影一闪,两个身影便稳稳地立在了莫潞面前。
为首的人一身黑衣,面容俊美,刀刻般的脸上却面无表情,浑身萦绕着一股闲人莫近的冷意。后面那人虽然也没什么表情,但到底比前者温和一些,他穿着一身布衣,面容俊秀,比起衣带金纹的雪夜来更像文士了。
“怎么样?”莫潞有些得意的看了他们一眼。
“天纵之才。”为首的青年简言意骇的说了一句。
“那是,也不看看小昭随谁。”莫潞自豪的扬了扬下巴,而后又对着展昭介绍道:“这个一天到晚挺着张死人脸的就是你二师兄,侯青林。后面那个是你三师兄,顾东流。”
展昭笑着起身,一一见礼,而后又面带询问地看向莫潞。
“我和姐姐都是被老教主捡回来的。”莫潞说:“那个冬天太过寒冷,村子里不知道冻死了多少人,父母那个时候把我们赶出家门,根本就没想着让我们活。”
那个狂风暴雪的夜晚,年幼的莫遥背着妹妹艰难地向着镇上走,只是这种天气里,那二三十里的路途对这对羸弱不堪的姐妹来说就如同天堑一般。莫遥咬着牙走了许久,最后还是狼狈不堪地摔倒在了雪地里。
意识昏沉之间,她恍惚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待她醒来时才发现自己躺在一辆马车之中,周身围着厚厚的狐裘,妹妹正安静的睡在她身边。
后来莫遥和莫潞便跟着老宫主上了山,莫遥天赋极好,成了老宫主的关门弟子,也成为了下一任宫主候选人。可再后来莫遥就遇见了此生挚爱,她自愿放弃一切,废去修为后拜别师父,追着展父回了常州。
只可惜,除妖师修炼是逆天而行,体质有别于常人,因此想要得子就变得异常困难,展夫人又因当年废修为一事落下了病根,哪怕请了名医精心调养着,几年来也是大病小病不断,生下展昭之后,她的身体更是一落千丈,强撑着陪了儿子丈夫四个春秋,便撒手人寰。
展父爱妻至深,妻子故去后,他华发早生,思念成疾,没过几年竟也随妻子一同驾鹤西游了。
"姐姐她在常州的那几年,"提及故去的姐姐,莫潞脸色有些暗淡,却又带着些期许看着展昭:"她幸福吗?"
母亲幸不幸福,其实展昭并不知晓,莫遥去世时他才将将四岁,那时候的事也早已记不清楚,但是在他的记忆深处,莫遥永远是带着笑容的。
"母亲……她很爱笑。"展昭有些犹豫,斟酌道:"许是快乐的吧。"
"这样啊……"莫潞眼神暗淡了几分,复又看向远处翻滚的云海,道:"其实姐姐很喜欢做除妖师,只可惜自古情义两难全,如今我只希望姐姐她不曾后悔。"
世间安得双全法,不负如来不负卿。
展昭闻言沉默不语,仔细想来,他同白玉堂又何尝不是如此?襄阳一役太过惨烈,在他和白玉堂的身上心里都留下了无数伤痕。那之后,展昭无数次自梦中惊醒,都是一阵后怕,当日若不是他执意要与白玉堂同去,此时此刻会是怎么样的一个处境,他竟不敢再想下去。
可他同白玉堂在一起的时候,纵使口角纷争,纵使诡局横生,纵使重伤垂死,他仍是快乐的,就仿佛只要那人是白玉堂,他就心甘情愿,九死未悔。
思及此,展昭心中顿觉惶然,酸涩无比。双手也不由得攥至骨节泛白。
从前如松如竹,皑如白雪,皎若皓月的南侠,也终是落入了尘网之中。
展昭本觉得这辈子若是能得白玉堂为知己,肝胆相照荣辱与共,便是此生所求,可是到底是生了旁心,锦毛鼠贯来潇洒风流,江湖之中红颜蓝颜知己无数,展昭总是远远地看着,而后关起门来将那一点隐秘的喜欢悄悄封存于心口,没于眼中。
但是随着二人感情逐渐深厚,举止也莫名变得愈发亲密暧昧,鼠猫相争,不知何时已悄然变了味道。
这种变化令他欢喜也令他纠结,那些不可言说的心思又活泼泼地泛起了波痕。这样的心情直至襄阳冲霄破局,白玉堂重伤,才如同江水断流一般忽地消失殆尽。
那时卢芳的一句"不愿再见五弟重伤如此",便轻而易举地将他击的支离破碎,溃不成军。
毕竟无论初衷如何,白玉堂到底是因他才重伤如此。
自己到底是舍不得那人踏入朝堂纷乱的,展昭想,玉堂年少焕然,合该孤鹰翔天,把酒高歌凌云上,银鞍照白马,飒沓如流星。
而不是陪着自己在囿于这肮脏官场的尘笼之中。
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他不甘心,却也无可奈何。
江湖与官场如何才能两全?
挚爱与天下如何才能两全?
自己又要如何才能放下?
展昭这般想着,思绪飘荡,胸中郁气难消,眼中不由泄出一丝愁绪来。
莫潞边饮着茶,边瞅了一会儿他的面色,心中了然,冷哼一声开口问道:"那白玉堂就有这么好?"
展昭被这猝不及防的一问问红了脸。
莫潞并没有给他回话的时间,只是自顾自地说道:"世人不知玄清处,只缘身在此山中。玄清宫其实离开封不远,只不过有阵法遮掩才未叫人发现。"
她笑着撇了展昭一眼,又道:"我带你走时将那枚白玉指环留下了,你大概不知道,它是玄清宫圣女的象征,也是当年师父唯一让姐姐带走的东西。"
"若是那锦毛鼠细心,定能发觉问题,"莫潞悠哉地饮茶:"算上包拯去面圣的时间和开封来此的时间,满打满算也不过五日。"
"不如我们打个赌,就赌他多久能找来如何?"莫潞道:“能把你堂堂南侠迷的魂不守舍,我也想见见这位锦毛鼠是何方神圣。”
“别急着拒绝。”莫潞挥了挥手,道:“我玄清宫可是不同于其他门派,若你赢了,莫姨便送他一份大礼。若你输了,莫姨也只要求你在宫里待上三年,继承姐姐的衣钵,如何?”
玄清宫门下有一支以丹为道,修丹入圣,冠绝天下。
因此,这个条件让展昭完全无法拒绝:“好。”
四
白玉堂赶到时,五天期限已经过了大半。
从包拯处得知地址到玄清宫山下,他马不停蹄地紧赶慢赶,也已经过了近三天。
纵然他的坐骑是可日行千里的良驹照夜玉狮子,此时也已经累至乏力。
白玉堂牵着马,在山前转了几遭,他抬头望去,此时正是破晓,山中寒意弥漫,晓雾将歇,猿鸟乱鸣,正所谓浮云不共此山齐,山霭苍苍望转迷,他寻了半天,却并未发现有宗门存在。
白玉堂思量一回,转身将马交予山下农家将养着,留了些银子后,便仗着自己精于阵法机关,埋头闯阵。
他也是运气好,幼时变得名师指点,师父纵他,由着他将自己珍藏多年的孤本翻了个遍,他又天生聪慧,过目不忘,那书随随便便翻上几遭便能记个大概,又随着兴趣使然认真研读过,这世间十之八九的阵法都难不住他。
玄清宫下阵法随虽是罕见,却也有路可寻,因而很快被他一一破去。
白玉堂一路闯至山门,他走出最后一道阵法,抬头便看到玄清二字挂于门上,同那指环上的小字一模一样。此时门前正靠着一个青年,他长发披散而下,乱糟糟地堆一气,手中捏着一根狗尾巴草,一副百无聊赖的样子。
见白玉堂踏阵而出,那青年眼中忽然亮了,他扔掉那草,拍了拍手笑着迎了上来:“这位可是锦毛鼠白玉堂白五爷?”
白玉堂知道玄清宫同展昭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此时心里也同见娘家人一般,七上八下,因此面上功夫是半分不敢懈怠,拱手道:“不敢。不知阁下是?”
那青年上下打量了他一回,见他眉目如玉,狂傲恣意,气宇不凡,确实出挑,面上不由得带上一丝满意,笑道:“我叫楚歌,是小昭的五师兄。我师父是小昭的姨母,她这会儿正在阁中等候,白兄请随我来。”说着他便转身向门内走去。
玄清宫内阵法如云,楚歌步速又极快,若换了他人,早已迷失在阵法之中,可白玉堂偏偏就跟的轻松写意,还能抽空观望一眼周身阵法。
小师弟这个心上人不简单啊,楚歌暗暗咋舌。
走了约莫十来分钟,一座雅致漂亮的阁楼便出现在白玉堂眼前。楚歌停下脚步,转身道:“师父就在楼上,白兄上去便可。”
他顿了顿,又笑着冲白玉堂眨眨眼:“哄猫比较重要,其余的都是浮云。”
白玉堂愣了愣,将这句莫名其妙的话想了一回,便反应了过来,于是也笑着一拱手:“多谢师兄。”这回却是真心实意的感谢了。
楚歌走后,白玉堂一撩衣摆,抬角踏进了阁楼。
这阁楼四面环水,幽静雅致,莫潞靠在围栏之上,神色莫名地看着白玉堂。
小耗子长得确实好看,俊得很,身形功夫家世也都是一等一的好,虽然性格有那么一点嚣张,但很可爱。
莫潞笑着招了招手,道:“坐。”
白玉堂被她看的浑身不自在,又碍着长辈的面子不好发作,此时却如同听了赦令一般,迅速坐在了莫潞对面。
“前辈……”
“我知道你想问什么。”莫潞笑的高深莫测:“小昭确实在我这,但是我不能把他还给你。”
白玉堂闻言双眼微眯,神色逐渐冰冷下来,画影握于掌间,一丝寒意蔓延开来。
莫潞却如同没看到似的,滔滔不绝,从莫遥讲到展昭,末了道:“所以小昭要就在我这继承我姐姐的衣钵。小昭天赋出众,我玄清宫可以为他破例一次,将圣女许配给他,以后他二人的孩子便是我宫少宫主。”
圣什么女!结什么婚!白玉堂面色黑如锅底,一口银牙咬的嘎吱作响,心中怒骂一声倚老卖老,又气的想了一圈臭猫笨猫秃尾巴猫,说了不要轻举妄动等五爷来,现在好了,猫没到手不说,又莫名其妙多了个情敌。
圣女哪里有爷好看!
白五爷心里骂着,面上却依旧温和有礼,只是双眸之中杀气四射:“前辈说的这些,可曾问过展昭的意见?”
“没问过又如何,我是他姨母,”莫潞悠哉悠哉地倒茶:“你们以为我玄清宫真这么好入?”
没问过就好,只要那猫儿不同意就行,白玉堂微微吐了口气,道:“那猫儿便是不乐意了。”
他冷笑一声,一字一句道:“我不管你是什么身份,是什么人,只要是猫儿不愿意的事,没人能强迫他。”
莫潞双目一眯:“若我执意要强迫他呢?”
回应她的只有画影出鞘之声。
莫潞撇了一眼横亘在脖颈之间的剑锋,面色有些奇异:“白玉堂,你身为金华白家二少,又是陷空岛五员外,荣华富贵在身,又有兄长疼爱,何必吊在小昭身上?”
“况且你二人皆为男子,到时候坊市之间流言四起,你又要小昭如何自处?”莫潞慢悠悠道:“你是散漫惯了的江湖人,小昭又身在官场身不由己,你怎么保证不会负了他?江湖官场自古难全,我看小昭也不是特别喜欢你,不如你走你的阳关路,他走他的独木桥,何必走到撕破脸的地步?”
还是那些司空见惯的老话,白玉堂冷笑一声道:“你以为你是猫儿姨母便有资格对他评头论足?”
“那我便问你,你既身为长辈,那猫儿父母离世,家破人亡之时你在哪里?猫儿为着这江山社稷担下流言蜚语时你在哪里?猫儿为了取盟书上冲霄,重伤垂死之时你又在哪里?”
白玉堂嗤笑:“没尽长辈的义务还想要长辈的待遇,这天下哪里有这么好的事!”
“至于我,我不管江湖庙堂,只要是猫儿想去的地方,永远都有白玉堂相伴在侧!”白五爷长眉一挑,耗子尾巴竖上了天:“以及不劳您费心,猫儿爱我甚多!”
好个不要脸的锦毛鼠,莫潞憋笑憋的肚子都快炸了,她连忙喘了两口气,硬生生压下即将出口的笑声,装出一副冷酷无情的样子,道:“既然你执迷不悟,那便得罪了。”
说着她抬手轻拍,将画影自肩头震开,而后身形如同风一半消散在了空中:“什么时候白五爷想通了,什么时候再出来吧!”
白玉堂闻言心道不好,正欲飞身而出,脚下的木板便忽地整个裂开,露出一个暗室来。他来不及变换身形,又无从借力,只得眼睁睁看着自己坠落而下。
木板轰地一声合上了。
白玉堂稳住身形,抬目望去,入眼的却是是大片的红绸,他握紧画影,缓步向前,顺着路微一拐弯,便看到一架红木大床。
暗室中其实并不很暗,四处都点着宫灯,墙上还镶嵌着一颗颗夜明珠,在灯光下闪着微芒,将周遭映的清清楚楚,只是桌子上不知为何还点着一对红色喜烛,烛火摇曳下晃得人心浮气躁。
那床上也围着红色床幔,轻纱飘荡之间,隐约映出其中人影。
有人?!
白玉堂一个激灵,两步上前掀开了帷幔。
“猫儿?!”
床上之人正是展昭。只不过此时的展大人却穿着一身大红色的嫁衣,面色绯红,无力地靠在床头,一头柔顺的黑发顺着肩头散乱地披散而下。
白玉堂不由得被眼前美景迷了心神。
“猫……猫儿,你这是?”白五爷的舌头罕见地打了结巴:“……你要嫁人……?”
嫁个屁!展昭恼怒的瞪了他一眼,却奈何有口难言。
白玉堂见他不回话,只是瞪着自己,才反应过来,伸手解了展昭哑穴,而后扶着他靠在了自己怀里:“猫儿,你这是……这是怎么回事啊?”
“先别说这个,”展昭声音有些干涩,他清清嗓子,道:“你看到桌子上那瓶子没?”
“嗯?”白玉堂转头看向桌子,上面摆着一蓝一白两个瓷瓶。
“那个白色瓶子里有药,赶紧吃了。”
“我吃?”白玉堂伸手捞过瓷瓶,打开一倒,滚出一个晶莹剔透的小圆球来。
“你吃。”展昭此时手脚酸软,只能靠在白玉堂身上:“本来就是专门为你炼的,对你的内伤有好处。”
“等等。”白玉堂双眼一眯:“什么叫专门?笨猫,你又不会答应了什么条件吧!”
展昭有些心虚的移了移目光。
果然。耗子的毛都要炸起来了:“你是不是答应娶人家圣女了?!”
白五爷此刻委屈的都快要裂开了:“笨猫臭猫!哪个要你给我求药!你明知道我喜欢你你还答应娶人家姑娘!你你你——”
“始乱终弃!”
“你等等!”展昭被他一通抱怨震的头晕眼花,幸好南侠脑子还算精明,迅速抓住了重点:“你等等!我什么时候说要娶亲?”
“我什么时候始乱终弃——”等等,展昭被信息量震惊了:“你什么时候说过喜欢我!”
“?”白玉堂气的伸手去捏猫脸:“坏猫!你连这个都忘了?那天咱们喝酒——”
喝酒?展昭突然想起来了,那日是白玉堂非要拉着他喝从西域新寻来的酒,展昭酒量一向不大行,西域酒烈,几杯下肚他便只有晕乎乎的份儿了,这耗子就是那时候凑过来说——
“我喜欢你。”白玉堂俯下身来,贴着展昭的耳侧轻声道:“猫儿,展昭,我喜欢你。”
展昭的脸一下子红透了。
“你……你什么时候……”他结结巴巴地说,目光游移着,转向了别处,只将泛红的耳尖留给了白玉堂。
白玉堂看的好笑,他伸手捏着展昭下巴,把他的脸转了回来,而后对着自己窥视已久的唇瓣吻了下去。
“笨猫。你自己感觉不到?”
白玉堂的吻同他的人一样,极具侵略性。他用舌尖顶开展昭齿列,勾着软舌又亲又吮,亲的大猫迷迷糊糊,在他怀里伸着半截嫣红的舌尖,软成一瘫猫饼。
舌头都给他亲麻了。展昭在接吻的间隙腹诽道。
一吻结束,两个人已经衣衫不整地滚到了床上,白玉堂捧着展昭的脸,将一个个轻柔的吻珍惜地印上去:“猫儿,你到底答应了什么条件?”
“唔……就是打了个赌。”展昭心中的喜悦快要炸开了锅,弯着眼睛,一边由着他亲吻一边将赌约讲了一遍,末了还有些小得意:“最后就是我赢了,那药就是专门给你的。”
白玉堂闻言心中一暖,甜蜜仿佛要将他的心撑爆一般,“猫儿,你好喜欢我。”他用了肯定句。
“……嗯。”展昭面色绯红,却答的坚定。
白玉堂再也忍不住,复又吻上展昭,而后伸手顺着脊背滑下,探入衣裙之中。
两个人皆是年少气盛,又与爱人刚刚定情,一时之间天雷勾动地火,情难自禁的滚在了一起。
白玉堂声音有些喑哑:“猫儿。”
他放开被自己亲迷糊的大猫,平日里贯弄机关的手指一路向下,轻拢慢撚抹复挑,迅速将展昭从大红嫁衣中剥了出来。
展昭是习武之人,身量高挑,骨架却生的匀称有致,他的肌肉流畅有力,优美反而有着一种健康的美感,常年不见光的皮肤有些苍白,却在烛光的映照下涂上了一层蜜色,大红的嫁衣松松垮垮半挂在肩背上,那衣衫之下竟然一丝不挂,露出白皙的胸膛和修长笔直的大腿,看得白玉堂呼吸一窒,热血上涌。
"猫儿……"
展昭的身体并不算漂亮,胸腹肩臂之上,有着数道狰狞的伤疤纵横交错着,那大多是闯冲霄后留下的斑斑血迹。只是这伤痕落在白玉堂眼里,却无一不是他与展昭生死与共的标记。
白玉堂揽着展昭的腰身,一只手摁住了他那双过分纤细的手腕,而后不顾大猫的反抗,仔仔细细地从上至下,顺着伤痕一路亲吻啃咬,落下一片片红痕,酥酥麻麻的痒意也随着他的唇齿一路翻涌,激出展昭几声细不可闻的呻吟。
“猫儿……还痛吗?”白玉堂眼中溢出心疼。
展昭看着他晦涩不明的神情,抬头蹭了蹭耗子柔软的鬓发,后知后觉地笑出声来:“都过去多久了,哪里还会……啊!”
却是被白玉堂一口含住了胸前朱果。
他上瘾一般地吮咬舔吻,将那处敏感的肌肤吸的啧啧作响,漫出一片水光,另一只手也不曾闲着,一路向下,顺着展昭漂亮的腰线滑下去,握住已经微微挺立的阴茎上下撸动起来。
"等……嗯……"
展昭被他一翻作弄搞得腰身酸软,快感自身下一波波翻涌起来,他的腕子还被白玉堂困在手心之中,因而推拒不得,只能无力的微微挺腰,磨蹭着,将自己全然送进白玉堂掌心。
白玉堂在他的胸前流连半晌,硬是将两侧乳尖都啃的又红又肿,让那两处红樱皆带着一层色情的水光颤巍巍地挺立在空气之中,才依依不舍地向下探索。他松开展昭的手腕,转而握住他同样骨节分明的脚腕向着两侧拉开,这个动作让展昭完完全全地暴露在他灼热的视线之中。
这姿势太过羞耻,素来皮薄的展大人从里到外都红透了,他有些慌乱的想要合上双腿,却被白玉堂轻松镇压,而后坏心的白五爷低头便将那处挺立纳入口中。
这是两人第一回翻云覆雨,白玉堂打定主意要让展昭舒服,一种探索隐秘的好奇感在他胸中翻涌,带着些许不可言说的掌控欲,细细密密地啮咬着他的心。
白玉堂几乎用出了自己生平所学,灵活的舌尖顺着柱身上下游走,时不时用牙尖轻碰,或事含着头部轻轻吸吮,手下也握着囊袋细细揉捏,激的大猫顺着他的动作不住地挺动腰身,而后又坏心地用舌尖去戳弄顶部小孔,这下使得展昭连呻吟都带上了几分哭腔。
高潮来得激烈,展昭惊叫一声泄在白玉堂手中,而后有些失神地摊在他怀中,腰身止不住地颤抖,漂亮的眼尾也染上一抹艳色,几滴泪珠挂在卷翘的眼睫之上,看着好不可怜。这般诱人的光景看的白玉堂食指大动,恨不得就此将人拆吃入腹。
朦胧间,展昭感觉有灼热自身下慢慢磨蹭,他连忙睁眼看去,只见那耗子已经三下五除二地脱去身上衣物,露出一身漂亮的肌肉,赤条条地同自己纠缠在一起,蜜色的肌肤舒展着,在汗液的浸染下泛起漂亮的光泽。
这是犯规。
展大人一边腹诽一边非常自觉地贴了上去,白玉堂的胸膛肩背同他一样,留着弯弯曲曲纵横交错的伤痕,展昭修长的手指顺着伤疤一路滑下,最后来到白玉堂心口。在那里,有一道小而狰狞的伤疤盘踞着,宛若张牙舞爪的蜈蚣一般。展昭的手指停留在上面,指下起伏的凹痕明晃晃地昭示着当日的凶险,倘若那根箭矢再偏上那么一分——
展昭呼吸一窒,他不敢想,也不愿想,可是官场诡谲跌宕,内有奸臣以权谋私,外有诸国虎视眈眈,冲霄也不过是其中冰山一角,他是心甘情愿自己踏入的,包大人这样清官终究是凤毛麟角,可玉堂本该与此毫无关系,昔日纵马江湖的少年到底是因他被裹挟在皇权博弈之中,落下一身伤痕。
"心疼了?"白玉堂沙哑的声音暧昧地响在他耳边,带着情色也带着一抹压抑的热切。
展昭沉默以对。他想说白玉堂你离开吧,离开开封离开官场离开……我,他想说你合该翱翔九天上,谈笑江湖中,他想说我真怕有一日眼睁睁看着你倒在我面前我却无能为力。
可是千言万语氲在心中,他此时竟一句都讲不出来。
"笨猫。"白玉堂看得出他心中所想,于是凑上去,黏黏糊糊地吻他。
"我不是说过吗,"他搂着展昭的腰把人翻了个身,露出柔韧的腰背来:"只要有展昭的地方,定有白玉堂相伴在侧,仗剑千里君莫问,生死相随到九霄。"
一个个吻落在展昭漂亮锋利的蝴蝶骨之上:"猫儿,我们是一体的。"
白玉堂声音带了些委屈:"猫儿,你不要我吗?"
他的声音太过温柔也太过诱惑,漂亮的桃花眼一挑,敛去一身戾气,露出的委屈就叫展昭难以拒绝,这样深情的白玉堂让他几乎说不出话来。
"猫儿,你不要我吗?"白玉堂咬着他泛红的耳尖,低声重复着,带着一种近乎撒娇的语气磨他,非要逼得他摆正态度,讲出那句他们都想听到的,却一直被展昭深藏于心的话来。
“笨耗子。”展昭的回答近乎叹息,他一边纵着白玉堂在他身上四处点火,一边扭头去看他:“我怕……”
我怕我们终有一日会君埋泉下泥销骨,我寄人间雪满头,也怕我们终有一日会上穷碧落下黄泉,两处茫茫皆不见。
“不怕。”白玉堂听懂了。他伸手扣着展昭的下巴吻他,在接吻间隙呢喃着许下许多诺言。
“猫儿,”展昭听见他低沉的声音:“有我在,你永远不要怕。只要你还在这世上……纵然白骨黄泉,化作厉鬼,我是都要爬出来陪你的。”
展昭眼眶一热,心中那片空洞酸涩的旧伤终是被白玉堂用爱填的满满当当。
似是感觉到展昭态度变化,白玉堂忍不住用滚烫的下身去磨蹭他。
“猫儿——”安抚了猫的耗子得意地拉长了尾音,带着些哄骗的意味轻声道:“我想要你……”
那声音里有着无限的委屈,就仿佛展昭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坏事一样。
只不过他虽然嘴上如此说着,手下却不曾停下,一边揉捏着软嫩的臀瓣,一边沾了些展昭先前泄出的白浊,探向那处幽穴。
"等……!"展昭被他的动作惊的挣动起来,白玉堂连忙偏头吻上他的耳侧,安抚的蹭着:"放心,不会痛的。"
"我是说——"展昭伸手欲挡,却被白玉堂眼疾手快的一把抓住,而后被带着放在了自己身前,握着有些疲软的性器揉动起来。
"放手——白玉堂!"这太过了,展昭红着脸,一边喘一边挣脱他的钳制,而后反手拽过他的胳膊,一把将人压在了身下。展昭半坐在白玉堂的腿上,咬着牙伸手自桌上捞过那个蓝色瓷瓶,一把丢进他怀里,然后扭过头嗫嚅着说:"……用,用这个……"
白五爷有点傻眼,他打开瓶子,一股淡淡的桂花香飘了出来,白玉堂挑了挑眉:"猫儿,你喜欢桂花味儿的?"
他手指沾了油膏,重新探入那处柔嫩的穴道:“那咱们以后在院子里也种些桂花树,到时候就地取材,每日给你备着……”
带着些薄茧的手指在蜜穴中抽插揉动,捂得油膏渐渐融化,合着逐渐泌出的肠液发出咕啾咕啾的水声。
展昭揉了揉耳朵,这声音太过色情,搞得初尝云雨的展大人面红耳赤,他本就皮薄,偏生此时还有个耗子在他耳边不住地叨叨。
“……闭嘴!”大猫恼羞成怒。
白玉堂闷笑一声,抬头啄吻他的唇角,并且又充满恶意的加了两根手指进去:“猫儿,怎么样,含糊是不是?”
“开玩笑,没种的才会说……啊!”要命的一点被找到,快感顺着被戳弄的后穴猛地炸开,展昭一下便软在了白玉堂怀中,嘴边的话咽了回去,变成了含含糊糊的呻吟。
“你……嗯……快,快点……”
展昭被那细密的快感磨得溃不成军,汗水自眉间滑落,那处被仔细揉开的穴口一张一缩,一种莫名的空虚感涌上心头。他红着眼睛抬起头,一口咬在白玉堂喉结之上。
“嘶——”白玉堂轻抽了一口气,他又不是柳下惠,先前忍着是顾及展昭身体,但此时被心上人这般撩拨着,他也忍不住了。
“猫儿,你自找的。”
他摁着展昭的腰慢慢往下坐,灼热的性器一寸寸破开柔软的肠道,坚定的向着最深处探去。
待到彻底进入时,两人都出了一层薄汗,这油膏效用很好,展昭只觉得身后那处有些酸胀,更多的却是被完全填充的满足感。他忍不住动了动腰,却被白玉堂一把摁住。那甬道湿软高热,他一进入,肠肉便青涩又乖巧地一层层缠绕上来,挤压吮吸,直吸的他差点就这样交付出去。
“嘶,坏猫……”
白玉堂揽着展昭一翻身,将这毫无自觉的点火猫儿压在了身下,而后压着他的腿深深浅浅地抽插起来。
坚硬的性器一下下顶在最要命的那处,惊人的快感肆虐在体内,展昭从未有过这种感受,他双腿被迫大张着,身下嫣红的穴口乖巧地张着,一下下吞咽着深色的巨物,透明的肠液混着油液顺着腿根滑落而下,显得色情极了。
“慢……呜……慢点……不行……”
展昭的声音被顶的支离破碎,他修长的手指无力地攥着身下的衣物,漂亮的黑发胡乱散了满床,一声声艳丽婉转的呻吟打着弯儿自唇边泄出,这快感太过强烈,逼的一向冷静自持的展大人咬着下唇开口求饶。
只可惜白玉堂从来不是见好就收的那种人,识时务者为俊杰这句话自始至终都不在他的词典里。
他早就被眼前这幅美景激的眼角通红,白玉堂低低地喘息着,摁着展昭的纤腰猛然加快了抽插的速度,口中胡乱地呢喃:“猫儿……猫儿……”
“啊!”
展昭被骤然加快的速度顶出一声惊叫来,快感炸裂之下,眼泪再也忍不住,一颗颗滚落下来。
大猫带着哭腔的甜腻呻吟带给白玉堂极大的满足,于是他放缓动作,低头一点点吻去爱人眼角泪痕,而后小幅度地挺腰,坏心眼的在那处磨蹭。
“猫儿,”白玉堂亲亲展昭的唇角,低声哄猫:“猫儿……叫声好听的来……”
展昭被他磨的难受,食髓知味的肠肉不自觉的吮吸着,渴望来自那灼热性器的鞭挞。
“嗯……叫,叫什么……”被喂熟的猫塌着耳朵,委委屈屈的睁圆了眼睛,瞳孔之中水雾弥漫,声音都在颤抖:“你,你动一动……”
那漆黑的眸子当真是又漂亮又无辜,白玉堂差点就要给他这一眼看的破了防,索性白五爷最不缺的就是耐心,他忍着,依旧慢慢地蹭着,磨着,而后又伸手去揉捏敏感至极的乳尖。
展昭叫他磨得难受至极,他轻轻拧着腰去迎合,却只将那物吞的更深了些,麻痒更甚。他受不住,只能心不甘情不愿的选择割地求饶:“玉堂……玉堂……”
大猫呜咽一声,软着嗓子轻声喊:“泽琰……你动一动……”
白玉堂清晰地听见自己理智崩断的声音,他喘息着,捏着展昭劲瘦有力的细腰将人翻了个个,身下硬挺碾着那处关窍转了一圈,惊得大猫尾声都变了调,而后夹杂着深深浅浅的喘息化作一声声动听的泣音。
“乖猫……”
白玉堂温柔地亲吻他的脖颈,又一路吻至肩背,身下却不曾停顿,又深又重地操干进去,顶的展昭不住的向前滑动。
展昭被操弄得意乱情迷,一边啜泣一边胡乱喊着玉堂泽琰,快点慢点轻点。他的双腿被打的太开,只能勉强用手肘撑着自己,红肿的乳尖自丝绸嫁衣上曾过,冰凉光滑的触感让他更为敏感。强烈的快感过电般自脊背升起,身后深重的撞击使得展昭有种要被干死在床上的错觉。
他呜咽着拧腰向前逃去,又叫白玉堂搂着腰拖回来,对着要命的那点用力一撞。
展昭一声尖叫,竟被白玉堂直接干的射了出来。微腥的白浊溅了满腹,而后淅淅沥沥地滴落在大红嫁衣之上,凭空染出几分潋滟的春色来。
大猫浑身颤抖着,彻底没了力气,漂亮的猫儿眼迷茫的睁着,眼尾红肿,眼泪糊了一脸,他抽抽鼻子,窝在白玉堂怀里颤抖着轻轻喘息,一副被操坏的模样。饲主看的眼热,又将乖猫儿搂在怀里一顿揉搓,从头顺毛顺到尾。
白玉堂满意地抱着猫,享受着高潮时后穴不由自主的收缩吸吮,爽利的几乎呻吟出声,他低声喘着,平日里清亮的音色被磨得沙哑,凭添几分性感。
他伸手同展昭十指相扣,低头吻他,而后又深又重的抽插了数十下方才射入湿软的穴道之中。
展昭被精液烫了个激灵,无力地推拒了两下,也便随他去了。
只是这耗子素来喜欢得寸进尺,两人只不过抱着温存了一会儿,展昭便惊恐的发现自己体内那孽根又硬了起来。
“你……你出去!”大猫红了眼,反手将耗子往出推:“我不要了……”
白玉堂双眼一眯,翻身压着他就是一顿毫无章法的顶撞,直直把人顶的浑身发抖,只能窝在被褥里咬着牙低泣才罢休。
“乖,”白玉堂俯下身舔吻展昭红透的耳垂,一只手摁了摁微鼓的小腹,而后低声笑着调戏他:“小猫儿就是要多吃点才能长大……”
听闻这话,展昭气得眉梢眼角都染上了漂亮绯红,恨不得伸手挠他:“你在胡说些什么……嗯呜……闭嘴!”
“猫儿还有力气喊,看来是我还没喂饱你。”
于是白玉堂就搂着他的腰,发了狠的干他,先前射进去的精液顺着他抽出的动作挤出,又被狠狠地撞回去,来来回回,溅出一层细密的白沫。
白玉堂看的眼热,他伸手揩了几滴白浊,动作轻柔地抹在展昭唇边,白浊衬红唇,简直糜乱极了。
两人都年轻气盛又血气方刚,这一下胡天胡地,天雷勾动地火,直直搞到不知今夕是何年方才罢休。
待到白玉堂又射出来,展昭已经累的一根手指都不想动了,他此时腰疼,腿疼,肩背手臂,甚至薄唇都漫溢着钝痛,身后也被灌的满满当当,还含着罪魁祸首灼热的那根,微一动就带来一串情色的水声。
猫怒气冲冲地一爪子呼到白玉堂脸上,而后垂着眼睫厌厌地缩进白玉堂怀中,眼角鼻尖通红一片,看着好生可怜。
见他如此,白玉堂没来由的一阵心虚。
他抱着猫,一边伸手下去开始揉捏展昭饱受摧残的腰身,一边轻轻啄吻他的唇角:“猫儿,生气了?”
“……没有。”
展昭闷闷的声音自他怀中响起,方才叫的太狠,搞得他现在嗓音都沙哑不已。
这样子定是生气了,白五爷哭笑不得,不由得给自己在心中点了个蜡,而后又开始轻声哄猫。
展昭趴在他怀里听得昏昏欲睡,就在他将要梦会周公之时,突然想起来一事。
“我才不会不要你。”展昭捧着白玉堂的脸,在他唇角落下一吻,漂亮的眼眸之中满是柔情。
“唤起一天明月,照我满怀冰雪。”
白玉堂听的眼角一热,握着展昭的手放在自己心口,而后深切地回吻他。
谁说江湖同庙堂不可兼得?展昭扬起脖颈,被亲的迷糊,柔柔的暖意自身前传来,煨的心都热了几分。
谁说江湖同庙堂不可兼得?他身处庙堂之中,江湖却拥他入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