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白玉堂从未想过,再见展昭,竟会是这般情形。
那人蜷在榻上,露出半张酡红的脸,神情迷醉,微微缩着肩膀,被褥湿哒哒地黏着大腿,鼓起的被团抖的厉害,像有只贪恋温暖的小猫崽钻入其中,亲昵地磨蹭着那只没入被褥的右手。
“玉堂……嗯,白,玉堂……”
展昭的身子蓦地弓起,呼声愈急,声音高昂,涎水混着颔下薄汗浸湿枕巾,无神的双眼骤然瞪大,大腿曲起,身下被褥氤氲出一片深色的湿痕。
良久,他才缓缓松弛下僵硬的身体,餍足地阖上了眼。
白玉堂端着一盆温水,呆呆地立在门前,茫然无措。
展昭方才,是在叫……他?
三日前。
“展、昭?”
堂主摸着手中的令牌,玩味道:“猫鼠不两立?”
白玉堂道:“江湖传言,不可尽信。”
堂主微微倾身,好奇道:“那你们是什么关系?前几日和展昭不欢而散又是谁?”
白玉堂脸色一沉:“你监视我?”
“话也不能这么说,就你们那个阵仗,要想不被人注意,怕是有些困难。”
回想起两人那难得一见的大吵,白玉堂颇不自在地摸了摸鼻子:“不过一些口角罢了。”
“那白五爷的嘴倒是一如既往的不饶人呢,”堂主微微一笑,“江湖败类,官家狗腿,若非你说,你白玉堂从此与展昭势不两立,我也不至于……”
“你有完没完?”
“……也不至于应了那老头子的生意。”
白玉堂的表情凝固了。
“展昭岂是那么容易栽跟头的?若非我们出手,恐怕也没几人落得着好,当然,你的朋友也有参与,”堂主认真道,“所以,他的事情,你至少要付一半责任。”
“什么意思?”白玉堂嘶声道,“说清楚。”
堂主道:“早在半月前,展昭来此查办官盐走私时,严家人就来找过我一回。”
白玉堂张了张嘴,有些艰难道:“严子程?”
堂主道:“是他父亲,严添樾。”
“……”
“展昭未曾掀起什么风浪,我自然也不想趟这滩浑水,没过两日,严家人给出了更高昂的价格,可那段时日,你和展昭形影不离。我又拒绝了,直到你们闹翻。
“我瞧你,同严子程颇为要好,莫非不知……”
白玉堂涩声道:“他是我初入江湖便识得的人,虽是县衙之子,却常年在外闯荡,这些年却一直在家照顾他兄长,我们才少了联络,他……原是个仗义疏财的人物。”
堂主抚须道:“这么说,这些年,你一直同展昭待一块儿?”
白玉堂眉头一皱:“什么叫一直待一块?偶尔碰面罢了。”
“人都是会变的,”堂主笑道,“你为了一个多年未见的人,把这些年在你身边的人骂了个狗血淋头,着实不算明智。”
白玉堂喃喃道:“可……他是我朋友。”
堂主耸了耸肩:“你既然已经为朋友放弃死对头了,还来找我做什么?”
“我没有放弃展昭,”白玉堂一字一句道,“他人呢?”
“死了。”
“噌——”
堂主瞥了眼剑尖,摇头道:“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无趣了?”
“我没心情和你开玩笑。”白玉堂喝道,“他人在哪里?”
“人在严家手里,命自然也在他手里,”堂主道,“你猜猜,严子程会不会杀他?”
“带我去找他。”
“你是在请我办事吗?”堂主温声道,“白五爷,你知道我的规矩。”
白玉堂额上青筋突突乱跳,剑柄上的手紧了又紧,终是颓然落下。
堂主目光终于流露出一丝惊讶,上下打量着白玉堂,啧啧称奇。
白玉堂冷声道:“你看什么看?”
“没什么,”堂主真诚道,“只是没想到,展昭对你那么重要。”
“谁在意那只……”
堂主摆摆手:“我梅剑有恩必报,既收了令牌,自会带你去见展昭,但你绝不可以在我的面前动手,即便是堂主,也不得坏了规矩。”
03.
他几乎是用尽了毕生的精力,才克制住自己冲上去的欲望。
即使隔着一道屏风,他却还是可以清楚的看见挂在刑架上的人,面色潮红,长发凌乱,头颅无力地靠在一旁,像条涸辙的鱼般急促喘息。
“梅……梅堂主?”
“是我。”
梅剑有些幸灾乐祸地瞄了眼白玉堂:“令郎还真是品味独特。”
严添樾苦笑:“若不是怕这御猫偷偷溜了去,又怕哪个不长眼的下人走漏了消息,我们也不至于,把这么一个大活人放在子程的房间里……”
梅剑轻轻啊了一声:“他那副模样,跟死人也无甚差别了。”
白玉堂直勾勾地盯着密室里的人,他清楚地看见展昭打了个哆嗦,继而,好像有什么东西在他身体里掀起了滔天巨浪,他本能地曲起一条长腿,似是防御,又似……
白玉堂头皮一麻,浑身的血液都涌入大脑,所幸贴了层的人皮面具,完美的遮掩了一切破绽,等他回过神来,那条曲起的腿早已落回原位,徒留嘴角一抹鲜艳的血迹。
严添樾讪讪道:“其实,那展昭根本没受什么伤,不过是犬子有些……登不上台面的手段,给他喂了点药,偏偏展昭又是个犟脾气,才弄成了这么副半死不活的德行。”
“喀拉!”
严添樾偷偷瞥了眼梅剑身后的灰衣人:“这位……”
梅剑眉头一挑,严添樾忙道:“敢问堂主今日造访,所谓何事?”
白玉堂冷冷道:“怕你们手脚不干净,误了我们的事。”
梅剑微微一笑:“在下今日特地带了一件药物,六个时辰内,可叫人化作尸水,不过瞧展昭这副模样,似是用不着本堂的东西了……仙情散?严公子,当真是好手段啊。”
“晚辈惭愧。”
这声音方一响起,白玉堂勃然大怒,手不由自主地摁上剑柄,眼里冒火,恨不得将人活剐。梅剑上前一步,不动声色地遮住了白玉堂的视线。
“严公子,”梅剑饶有兴致道,“致人于死地的手段有不少,为何偏偏选了这般麻烦的药物呢?”
严子程微微欠身,低声道:“此药发作,除非与人交合,否则无解,死了,仵作也只能将死因定做‘马上风’,堂堂御前四品带刀护卫落得个如此死法,就算被发现尸体,官家面上不好看,也不会过分深究,找个借口也就唬弄过去了。”
梅剑笑道:“原来如此,我还以为,是那展昭哪里得罪了你,你偏要用这般下三滥的手段折磨他,看来,是我想错了。”
严子程恭敬道:“但如今既有梅前辈相助,也着实是少了不少麻烦。”
“找不着尸体,就算是包拯也奈何不了我们。”严添樾松了口气,“多谢梅堂主。”
梅剑颔首:“告辞。”
白玉堂拖着步子,余光不住地往严子程身上瞥去,那自己曾经再熟悉不过的好友,如今却带着一副令人作呕的虚伪笑意,眼里闪烁着的是和他父兄如出一辙的阴狠。
展昭是对的,白玉堂失魂落魄地想着,他不再是记忆里那个阳光豪爽的游侠,或许,从一开始,严子程就不是表面上那么干净纯粹,只有他傻乎乎地相信,以至于落得如今这般境地。
他深深望了眼密室的人,展昭无声无息地靠在刑架上,眉头却蹙得死紧,像是在做一个并不美好的梦。
04.
“展昭?”
“滚!”
“嘶——臭猫!是我!”
展昭双目通红,似是听不进任何话语,借着腰部的桎梏腾身再起,一双长腿宛如夺命鞭般袭来,白玉堂万万没想到,软脚猫般挂在刑架上的人竟还有如此力量,心中却是一块重石落地——展昭不愧是展昭,若站在这的是那个严子程,怕是不死也会丢了半条命。
白玉堂一个下腰,皂靴堪堪擦过他的鼻尖,脚步一挪,掌心一翻,已是牢牢制住那只挣扎不休的猫腿,展昭一惊,欲闪身躲开白玉堂伸来的手,偏偏被刑架锁得无路可退,一双眼睛瞪得滚圆,惊疑不定地看着眼前陌生的男人。
“猫儿!猫儿!你听得见吗?是我,我是白玉堂!”
颈上腕上束缚尽开,展昭身子一轻,愣愣地落入白玉堂的怀里,嗓音沙哑,绵软得诡异。
“白玉堂……你是……白玉堂?”
展昭回过神来,周身却抖得愈发厉害,绯红的脸竟显出些许灰败,一双眼越瞪越大,好像看见什么极为恐怖的东西,挣扎着就要从白玉堂身上下来。
“不要……不要碰我!你走!”
白玉堂七手八脚地捞住站都站不住的展昭,惊怒道:“展昭?!你干什么?”
“我没事!”展昭急切道,“我没事……白兄,你快走,不要听严子程的话……”
“没事个鬼!”白玉堂低吼道,“展昭,你再叫两声,把咱俩一块儿叫没了才甘心是不是?”
展昭被白玉堂吼的一愣,第一个反应竟然是:分明这耗子嗓门最大,怎的又怪到自己头上。
半顷,他喃喃道:“这是哪?”
“你真烧啥了不成?”白玉堂将人往背上一扔,恨恨地看了眼严子程的卧房,无声咒骂一句,顺着密道一路狂奔,“严家密室。”
“密室……”展昭重复着,“红契……我收在巨阙里了,他们没发现,唔……”
白玉堂狠狠掐了把展昭的大腿,本意是让展昭闭上那张只会说案子的嘴,哪知展昭被仙情散催得敏感的身体受不得这等刺激,恍惚间,一声惊喘已从喉间泄出。
“展……展昭?嘶——”
白玉堂听得面红耳赤,忽觉一痛,那猫竟毫不客气的咬住了他的肩膀,含糊道:“白玉堂,你别招我,你快……我快撑不住了!”
他何曾听过展昭这般语气,惶然惊急,再不复平日的淡然冷静,甚至还隐隐透出恳求的泣音,一时只觉身上背了块烫手山芋,连手都不知道如何摆弄,脚下动作不禁又快了几分,结结巴巴道:“我,我帮你解毒,你别怕,我不会放过严子程的,展昭,那件事,我……”
白玉堂越走越快,语无伦次,展昭的鼻息喷洒在颈侧,毒液般蚕食着他的理智。
展昭自嘲一笑:“你会解什么毒……说来,严子程不是你的莫逆之交么?怎么这会……倒来帮展某的忙了?”
话虽如此,那语气却是戏谑多过责备——展昭没有怪他,这个认知却更让白玉堂难堪,语气不由心虚几分:“这次是我不对,算我欠你一回,那些话……我不是有意要,唉,抱歉。”
“不必……呃!”
白玉堂身形一僵,有什么东西,硬邦邦地抵上了他的后腰。
“展昭?”
仙情散毒性强横,便是铁铸的人也经不起这般摧折,他感觉到展昭的身体正在背上轻微地痉挛,而展昭因为这个反应羞愧得无地自容,伏在他耳边不断地重复对不起,还带了几分——哭腔?
这般谦逊守礼的人,被迫在死对头的背上起了反应,也着实难为了他,白玉堂心一纠,莫名的疼痛在深处蔓延,他将人往上颠了颠,轻声道:“没事的啊,我们很快就回去了。”
“白……兄,”展昭连说话都变得有些费力,“如果待会,我还有什么冒犯之举,不要手软……嗯!”
“你放心,”白玉堂快速道,“你还能占了白爷便宜不成?”
“那就好……”展昭勉强一笑,“那就好……”
被高温灼出的泪水啪嗒落入白玉堂的衣襟,靠在肩上的脑袋沉甸甸的垂下,白玉堂身形一震,手忙脚乱地将人放下。
“展昭?!”
展昭面色潮红,大汗淋漓,整个人像是从水里捞出来的一般,便是白玉堂这种半吊子,也能摸出那脉搏跳动得频率之快,已不是一个常人该有的心跳了。
05.
他几乎是夺命狂奔回了客栈,背上的展昭已是烧得神智不清,双手环着白玉堂的脖子喃喃自语,那双腿……那双要命的腿,甚至还箍着他的腰背有一下没一下的磨蹭。
这般光风霁月的人,却被这种药折磨得生不如死,念此,白玉堂只恨不得将严家上下凌迟了个遍。又想到自己那日之后,还伙同严子程在酒楼谈天说地,抱怨展昭的古板迂腐,疑神疑鬼,即便他知道展昭的想法没有什么不对。
当真混蛋!
然而,在滔天的愤怒与悔恨中,却又那么一丝不容忽视的后怕——
他这个样子,幸好,只有自己看到了,若是换成别人……
白玉堂吓了一跳,毫不留情地扇了自己一巴掌,暗骂自己痴了傻了,竟会对这猫产生这样的想法。
“猫儿,猫儿,听话,喝些水……”
展昭蜷在榻上,嘴唇咬得死紧,偶尔泄出几声轻轻的呻吟,白玉堂急得直拍脑袋,眼见那热度迟迟不下,内力压制终不能长久,只有……
他的目光从展昭的侧脸缓缓下移,最终停留在褶皱的腰带,宛若木偶般僵硬地伸出手,指尖一勾,便解了身下束缚,他看见大猫殷红的腿根正焦急地磨蹭彼此,欲望随着腰身的挺动而摇晃垂泪——他的身体渴望着欢愉,意识却本能的抗拒,真气强行压制着毒性,两厢拉扯,才造就了如此被动的局面,但凡换个意志薄弱之人,循了药物,狂性大发也就罢了,总不至于像个砧板上的鱼般任人宰割。
而这条鱼,偏偏碰上了自己。
四肢百骸的血液冲上脸颊,转而一路向下,汇在小腹,最后,昂起了……欲望。
白玉堂瞪直了眼,不可置信地看着身下。
他竟然,对展昭有……
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反应?白玉堂望着失去意识的展昭,神情呆滞,好像面对着世界上最不可思议的难题一般,不,白玉堂冷不丁地想起梅剑的评价,想起哥哥们的抱怨,想起朋友们的揶揄,最后是展昭——得意的,愤怒的,温柔的,委屈的,牵动着自己每一丝每一缕的情绪,过往种种,竟似昨日般清晰可见。
是了,白玉堂怔然,想要欺负他,想干涉他的工作与生活,想在他身边插科打诨,想要他被自己牵动心绪,却不愿意让别人占据他的目光。
这不是对朋友的感情,更不是对死对头的感情。
是喜欢。
他……喜欢展昭。
“唔……”
白玉堂慌慌张张收了神,想到这一点,再看展昭,便更多了几分无措,几番伸手都不知碰哪里才好,笨手笨脚将人揽进怀里,却还得不来对方的半点配合,暗道一声得罪,不顾怀里人似推拒又似迎合的挣扎,一把握住了那根挺翘的欲望。
“啊!”
这一声绵长惊惧的呻吟险些吓飞白玉堂的魂,手上动作一滞,低头便对上了那一双迷离潋滟的眸子。白玉堂舌尖燥得起火,耐着性子,试探着继续手里的动作,左手轻轻环住展昭的腰,平复着体内反抗药性的内力,僵硬的躯体愈发滚烫柔韧,一身匀称漂亮的肌肉全然失了作用,化作了一滩好揉好摸的春水。
“不要……碰,好疼……”
“疼?”白玉堂忙道,“哪里疼?”
“腰……腿……还有,嗯……”
“这里,是吗?”白玉堂手上微微用力,展昭疼得狠狠掐住白玉堂的大腿,呜声道:“放手……我不要你……”
白玉堂叫展昭抓得龇牙咧嘴:“猫儿,你放松,听话,把真气收拢,很快就不疼了。”
“不行……会,会……”
“没事的,”白玉堂哄道,“我在这里,放松,会没事的。”
许是白玉堂的声音太具蛊惑,展昭迟钝地眨了眨眼睛,竟当真试着归拢真气,白玉堂心神一动,手上更加卖力,没了真气阻挡,欲望如洪水过境般彻底摧毁了展昭仅存的理智,只闻一声尖叫,身下那物蓦地射出一股白浊,顺着白衣滴滴淌落,白玉堂微微松了口气,徐徐按揉着展昭几处穴位,助他缓过这阵劲。
然而不过片刻,怀里的身躯又变得滚烫,此时的展昭已被药性攫走了全部意识,身体更是食髓知味,本能地蹭弄着白玉堂的腰腹,似是贪恋他身上难得的凉意,竟索性勾住那对肩膀,直起身子,紧紧贴住了白玉堂的面颊。
“热……”
“展昭?”
他被撩拨得火起,大猫在怀,心里已是想得发疯,身下的那物硬邦邦地抵着光裸的臀瓣,只要他愿意,便可以轻而易举的要了身上的人,可是……
白玉堂垂下眼帘,直直撞进了一对空茫的眸子。
展昭也想要他。
可却忍不住回想起那日争吵,他放了好些狠话,看着展昭呆呆地望着他,眸光闪烁,满是委屈,却还在笨拙地解释,惹急了,甚至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臂,努力让自己相信他,却被自己一把甩开,吃了好一顿冷嘲热讽。
他想,如果今天,救走他的不是自己,而是梅剑手下的人,是开封府的同僚,是他曾经的江湖朋友,会怎么样?
如果今时今日,他白玉堂没来得及救出展昭,他仍在严子程的密室里苦苦煎熬,又会怎么样?
他不敢想象前者的尊严扫地,更不敢想象后者惨烈的结局,可他必须得承认,自己就是元凶之一。
展昭的唇吻上来的瞬间,白玉堂没有回应,却也没有拒绝,任凭那条潮湿灼热的舌探入自己的领地。
滚烫的,热情的,带着不正常的欲求。
是的,不正常的。
如果他真的喜欢展昭,他不该,在展昭被这般屈辱的药物夺取理智时,强做那鱼水之事,况且,如果不是自己,展昭本不必受这无妄之灾。
待他理智回笼,却发现自己被罪魁祸首摁在身下索取无度,发现曾经最热衷于刁难他的死对头竟对他抱有这般心思,他俩恐怕就真的再无可能了。
“对不起。”
他在展昭面上轻轻一吻,拼着全身力气推开展昭的身体,在他懵懂的目光中,牵着他,一把握住身前的欲望。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