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表明心意的两人偷闲恩爱造猫崽的日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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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说江南是人间仙境,那么在开封,春日水上,冰雪初融,阳光一撒,水波荡漾,亮晶晶的,倒映着满目青山,翠色逼人——似乎也不比西王母宴请周穆王的瑶池圣水差。
仰卧小舟之上,微风拂面,白玉堂惬意地眯着眼,碧空如洗,几缕蚕丝般的云,间或流过。自从陪展昭办完一桩大案后,他难得有闲情逸致听一听这样的风,数一数这样的云——
长的一条像猫尾巴,短的两团像猫爪,就连微风和煦吹过,在他听来,也像只猫撒欢儿叫。
这般毫无依据的胡思乱想,白玉堂倒自己先一个没忍住,扑哧笑出了声,半撑起身,一双眼熠熠,望向对岸,刚好望见赴约而来的展昭,朝这边跑来,竟难得不着官服,不运轻功,只一身靛蓝便服,走起路来健步如飞,连发梢都一晃一晃的,可爱的紧。
白玉堂笑容又大了几分,朝展昭挥手:“猫儿,猫儿,快来——”
展昭只是抿唇微笑,先是急急前跨了两步,忽想到什么,又像平日一样从容迈着步子,走向白玉堂,轻盈一跃,踏上了小舟。
小舟在水中微微荡漾,白玉堂板正了身子,乐呵呵地拉着展昭,看他那清波似的眸,秀美的鼻梁,蜜般诱人的唇,只是不住地看,静静等自己紧缩狂跳的心脏慢慢舒展,才故作平静地打趣道:“哟,展大人,好矜持。”
展昭面上一窘,忽又反应过来,挑明关系后,第一次相会的白玉堂哪会比自己强,于是便多了几分硬气,甩开白玉堂的手:“拿开,谁矜持,谁是呆头鬼。”
白玉堂就势扯住展昭袖子,在手指上绕着圈,只笑着不做声。
展昭静静地靠在舟上,微微抬头,便能看见远处山顶的亭子与佛塔,花喙子的鸟三两成群,叠过水面,蹿向很高的天际,栖在山顶塔尖,只是一道道小小的剪影,就能引人无限遐思。
展昭静静地望着这样的春景,似乎便能呆到天荒地老。可初与情人幽会的白玉堂怎会安于这样的现状?静中温润平和的猫儿固然美好,但自己期待这样一天实在太久了,久到他甚至以为在梦中,上辈子,自己便已经与他相拥无数次了——可实际上两人除却今日,打骂不算,连手都没怎么认真触碰过。他渴望展昭,渴望他至纯的灵魂,渴望他至纯的身体——这在任何时候都并不冲突。
白玉堂勾着展昭的衣袖,手指揪住袖角,渐渐收紧,直到展昭清瘦的手腕彻底暴露在阳光下。
腕骨处有指甲盖大小的疤,深粉色,犹如一颗小痣。白玉堂不禁凑近揉了揉,歪着脑袋目不转睛瞧。
展昭见白玉堂呆模呆样,轻轻笑道:“你忘了吗?”
“怎么会忘,上个月那贩子突然发疯,拿起匕首便要砍向过路的小孩,你缴了他的匕首,却被他胡乱咬了一口……”
白玉堂这便说着,缓缓俯身,唇齿贴上展昭手腕,眯着眼睛,动物般一丝不苟舔舐着。
展昭腕上传来潮湿的热度,心尖痒得发颤,不由要推开他。
白玉堂眼疾手快,先行固定紧了展昭发颤的右手,继续温柔地舔着。
展昭素来面皮薄,被闹的久了只觉得耳根发热,不禁拿左手推白玉堂额头。
“不要……无理取闹……”
白玉堂轻轻哼了声,就着展昭的力道抬起头,正当展昭要松口气,又趁机咬住他的指尖。
展昭不由皱了皱眉:“你是狗吗?”
白玉堂见好不收,贱兮兮道:“狗可是要吃猫的,从头到脚,一口一口咬下去,任由他小猫崽嗷嗷叫。”
展昭自然晓得他意有所指,怒目而视:“白玉堂!”
白玉堂捧腹大笑,一边躲开展昭丝毫不留情面的拳头,一边想方设法伸长腿绊展昭。
这般打闹着,渐渐用上几分力道,两人较劲似的愈打愈烈,早忘了这巴掌大的小舟,风中雨中河里漂了那么多年,正常摇起桨来还会吱吱呀呀响,更别谈两位大侠掺和着内力胡闹。
只听得“咔嚓”,小舟正中脆生生遮断。两位大侠未来及反应,便扑通一声摔进水中,激起老高水花,满天水雾濛濛,久久不散。
过了小一会儿,水中才咕噜咕噜冒出个泡泡,哗啦钻出道人影,原来是展昭。
他抹了把脸上的水,四下张望,竟寻不到白玉堂的身影。此时他才想起曾对锦毛鼠白玉堂不会水一事有所耳闻,当时只做好笑,如今面对这般情景,只在心中祈祷传闻为假。一边这么想着,一边已大声唤起白玉堂的名字。
无人响应。急得展昭深吸一口气,钻回水中去寻白玉堂。
果然在水中看见了往下沉的白玉堂。展昭拼命朝白玉堂身边游去,抱住他的腰往岸上扯。
不料突然被人反箍紧了腰,叩着脑袋在水里来个深吻,直到两人真的缺氧往下沉才松开。
出了水面,白玉堂安然无恙,活蹦乱跳,嘴角止不住上扬,乐得几乎要翘起尾巴。倒是展昭,救白玉堂心切,又被他水中突然的吻惊到,一连呛了好几口水,上了岸,来不及收拾白玉堂,只顾咳了。
白玉堂揽着展昭的腰送至岸上,给他拍背顺气,见展昭无碍了,又忍不住嘴欠,大笑道:“哈哈哈,展小猫,我原来只听过落水狗,今儿搁头一回见了落水猫。”说着,还极其夸张地胡乱比划着。
展昭白了他一眼:“你这落水鼠也没好到哪里。”
白玉堂嘚瑟地吹了声口哨,就地一躺,懒洋洋地晃了晃手指:“总比你强。”
展昭懒得跟白玉堂计较,一边拧衣服上的水,一边问白玉堂道:“你何时竟会了水?”
白玉堂眼一瞪,吼道:“白爷何时不会水了?”
展昭道:“传闻都这样说。”
白玉堂冷哼一声:“三人成虎。展小猫,莫非你连这都不懂?定是那些人嫉妒白爷,故意毁谤白爷,没想到你这猫竟然轻信了。”
展昭只是笑笑不说话。
事实上,白玉堂刚成名时的确不会水,还因此差点被仇家骗到水里淹死。但他才不会告诉展昭这些糗事。
他小时候遇见次意外,被水淹怕了,长大后死活过不了这道坎,无论哥哥嫂嫂们说什么,就是不肯老老实实地下水。直到后来遇上了这死猫,直到后来渐渐爱上了这臭猫,直到再后来天天死皮赖脸跟在这劳碌猫左右,这猫不爱惜自己,但白玉堂爱惜的紧,在展昭一次与一贼水上斗得不可开交,自己却怕掉进湖里反而给他添麻烦,打得束手束脚,害猫被那鸟贼伤到肩膀。
自此之后重返陷空岛,当蒋平又拿白玉堂不会水玩笑时,白玉堂拍案而起。
“病夫,白爷什么时候怕过了?”
当真老老实实下水,十二分劲头,看得哥哥嫂嫂们一愣一愣的,硬是把水学会了。
后来陷空岛众人知晓了白玉堂此番缘由,韩彰率先扯着嗓子大笑:“原来这就是爱情的力量啊。”让白玉堂丢尽了面子,惹得他脸一阵红一阵黑,赌气跑到开封府,小半年都没再回陷空岛。
早春时节,天还未凉。展昭怕白玉堂这般湿着身子在岸上吹冷风,夜里回去受了凉。便好言劝他回去换身衣服。
白玉堂好容易把猫骗到荒郊野外春游,什么还没做,哪甘心原道折返?枕着胳膊,躺在岸边,翘着腿,闭眼装死耗子。任由展昭说的天花乱坠,唇焦口燥也无动于衷。
气得展昭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只好妥协道:“至少找个干燥地方把衣服烤干吧。”
白玉堂起初仍闭着眼装聋作哑,展昭都几乎要被他磨放弃了,白玉堂却忽然一激灵,直挺挺起身,拽着展昭的手就跑。
展昭被拉得一个趔趄,一头雾水道:“做什么?”
“去后山烤火,不要着凉了。”白玉堂拿展昭原话重复得义正言辞,心里早偷偷乐开了花。
展昭虽不知白玉堂又在打什么鬼主意,但总归时能把这身沉甸甸的湿衣服解决了。
到了后山,白玉堂急吼吼生好火,迫不及待拉着展昭坐在火堆旁。
展昭奇怪道:“你急什么?”
白玉堂一本正经道:“脱衣服,把衣服烤干,莫要着凉了。”
他自己才解了外袍的腰带,便忍不住伸手解开还正发愣的展昭的衣服。不等展昭反应过来,白玉堂已麻溜地摸上展昭的裤腰带。
展昭这才反应过来,一巴掌拍开白玉堂的手,狠狠瞪了一眼,脸颊却忍不住发烫。
“烤衣服也不一定非要脱下来。“
白玉堂仍不死心,继续对展昭裤腰带上下其手:“猫儿,你不懂。这衣服只有脱下来,才能烤的均匀,烤的暖和。”
趁展昭一个疏忽,唰得一下拽掉了展昭裤子,远远丢到火堆的另一旁,不等他炸毛,便也三下五除二脱光自己的衣服,朝展昭露出一个灿烂了笑容,示意他把身上挂着的早散开的中衣赶紧丢了。
展昭皱眉:“白玉堂,我早知你没安好心。”
白玉堂笑嘻嘻道:“我这是为你好,湿衣服穿着难受。脱下来才烤干得快。”
展昭额头青筋直跳:“你把衣服扔那么远,算哪门子烤火。”
白玉堂这才发觉,自己方才太激动了,稍稍用力,把衣服甩到几丈之外,乱七八糟揉作一团,就算放上一整天也干不了。
他尴尬地摸了摸鼻子,讪笑道:“猫儿,别生气,我这就把衣服捡回来。”
展昭虽然平时是很规矩的人,一板一眼,一丝不苟。但这不代表他是什么也不懂的人。相反,他什么都懂,因而什么都看得通透,才显得波澜不惊。
可是面对情人耍滑头,小聪明似的讨好与欢喜,不论展昭多么看破红尘,再怎么聪慧,表面再怎么平静,内心也不可能真的无动于衷。
事实上,他心里未尝不想要和新晋恋人再亲密一些。
于是他开口了。
”慢着……”
他是声音很轻,很柔。犹如一滴水滴落下来,敲打在石头上,碎作星星点点沫子。
白玉堂一双眼倏得亮了,亮得惊人,亮得让展昭想起呲呲啪啪的火星子,灼灼地烧在心底,想躲都躲不了。
“猫儿……”
这声猫儿唤得极动情,惹得展昭只是垂下眼睫,去看草地上新开的野花,才仅有骨朵儿,就已经芬芳扑鼻了。
对于白玉堂来说,此时无声胜有声,猫儿要拒绝早开口了,不开口便是默认。
死沉死沉的大白耗子撞了满怀,展昭后背被草地扎得又痒又痛,怀里的鼠脑袋胡乱拱着。
展昭瞪着眼睛望向蓝天白云,手指却不由揉了揉湿漉漉的耗子头。
太阳从头顶滑到山后,黛紫祥云一圈一圈,绕了小半天空。
展昭用力揪住白玉堂后背,优美的脖颈微微后仰,唇齿间轻轻吐出一声似有若无的叹息。
混沌间感受到时间的变幻,展昭忽然久觉得荒诞,他竟真的与白玉堂在荒郊野外闹了大半天。
他猛地用力,一把扯住白玉堂的头发,不留情面地往后拽。
“嘶——”
白玉堂支起身子,吃痛扬起脑袋,展昭松手,刚好看见他脸上餍足神情未褪,脑子还未清醒,头又沉甸甸低下去,蹭着展昭面颊,沙哑着嗓子只知道一味地叫猫儿。
展昭火气噌噌上涨,狠狠一夹,白玉堂一瞬间便瞪大眼睛,额上冷汗直冒,委屈道:“猫儿,你、你好狠的心……”
展昭冷着张脸:“出来。”
白玉堂依依不舍,磨磨蹭蹭,本是玩笑,可没几下呼吸便又重了,一双桃花眼深深凝望着展昭,眼见着又一场要开始了,耳畔突然传来展昭的怒吼:“白玉堂,你有完没完。”
白玉堂其实很想接一句没完,一辈子都没完。但又怜惜这猫辛苦,又怕他恼羞成怒夹自己,只好讨饶,老老实实退了出去。
太阳都快要落山了,白玉堂仍压着展昭不愿起身,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拍抚着展昭的颈侧。
展昭连手指也懒得动,间或与白玉堂聊上几句。
不知哪句提到了陷空岛,白玉堂笑嘻嘻道:
“大嫂有一远房姑妈,给我做媒,说有个俏极了的……”
展昭佯装不在意,随口打断道:“我管她谁。”
白玉堂笑道:“你当真不要知道?”
展昭瞪了白玉堂一眼:“我为何要知道?”
“你不想知道,我却偏要你知道。“白玉堂凑到展昭面前,装腔作势道,“人人皆说开封是个好地方,连开封养出来的猫,都是水灵灵的,俊俏极了。用八抬大轿,连夜抬回陷空岛,配给五员外白玉堂,简直天作之和。”
展昭又好气又好笑,道:“又瞎说,指不定别人觉得你这大白老鼠,打包到开封府,给展爷做皮球踢更适合。”
要是在往日,白玉堂一定会瞪着眼顶还几句,直到展昭气的说不出话才罢休。
不过今日,白玉堂一个劲儿的傻笑,无论展昭骂他什么,他都是甜滋滋,乐呵呵地傻笑,把头埋在展昭身上,一口一口的啃,凡是能咬的地方,鼻尖,唇瓣,锁骨,ru头……一个不落地用虎牙仔细磨着。
以天为被,以地为床,山灵水秀,正好做了陷空岛白五爷的洞房。
白玉堂心想,今天总算是与猫儿圆了洞房,以后永远都要缠着红线过日子了。
“永远?”展昭嗤笑道,“你是风流天下的白玉堂,说不准哪天厌了便又转身潇洒,哪会懂永远?”
白玉堂这才反应过来自己不禁把心里话说了出来,可那臭猫却不领情,偏要说些尖酸刻薄话。
白玉堂不乐意了,臭着脸坐起身,冷哼道:“谁说我不懂。”
永远就是,一辈子做人做鬼,梦里睡里都要缠在一起。
白玉堂复又把展昭压在草窝里,最后一句他当然没有说给展昭听,他白五爷从不屑去说甜如蜜的情话哄人,即使这是他脑海里自然而然冒出来的真心话。
一旦他说出了,想必展昭又要取笑自己幼稚。倒不如用一生来证明。
白玉堂暗暗下定决心。
展昭当然不知道此刻白玉堂在想什么,他自己脑中也想着事儿,想着刚才的时候——
白玉堂脾气坏极了,做起那等事儿也毛毛躁躁,急哄哄的,生怕别人抢似的。逼得展昭想推拒不得,想求饶无用。只是被一味霸道索取着,任由再好的性子也被磨光了。
白玉堂的唇又湿又热地拱在展昭颈窝,展昭才从前一次的猛劲儿中缓过神来,太阳穴还在突突地跳,咬牙切齿道:
“白玉堂,怪不得你要起锦毛鼠的名号,原是你这只白耗子,占尽了老鼠习性,贪嘴,发馋,又讨厌,被人逮住尾巴还要装可怜。”
白玉堂闷头吃得正香,哪顾上反驳?
正当展昭想得出神,白玉堂突然扑哧笑了。
展昭有些心虚,忍不住要问白玉堂:“玉堂,你又笑什么?”
白玉堂发烫的手覆在展昭小腹,由着力道缓缓揉搓:“我在想,这样再来个两三次,让展大人生一窝小猫崽,岂不热闹?”
展昭一膝盖击向白玉堂小腹。
又过了不知多久,久到两人几乎要遁入梦乡。
白玉堂连眼都懒得睁开,砸了砸嘴,呢喃道:“猫儿,你我相伴,这样的日子,好生幸福。”
展昭半阖着眼,揶揄道:“哦?那展某就要请教一下白五爷,什么是幸福。”
“什么是幸福?”白玉堂笑得灿烂,轻轻呓语,“你说什么,便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