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明:下药剧情车的前置剧情,被老坟头屏得没脾气了
7k鼠子嘴硬+3k猫给他捋毛,因为天底下只有一样东西比鼠嘴还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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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玉堂听包大人说展昭追查“魔教”总部下落不明,火速赶往最后通信之地游仙镇,探访周边乡村,在无名山村意外见到弃置在草垛上的巨阙,一番询问之后,在买家指认之下,悄悄跟上卖剑之人,沿着溪水走入山洞,在漆黑一片的洞中越走越窄越陡,直到挂在腰间的剑卡住石壁,白玉堂解下剑,一手画影一手巨阙,继续前行,直到双肩卡住无法前进。
白玉堂懊恼,怕哥哥拿他打趣也没喊上他们来支援,不然这洞还用得着他来钻,更有别的法子进入。
“拉飒洞怎么堵住了?”
白玉堂后撤不了,四面八方皆是石头咔啦摩擦之声,吵得他牙齿发酸。洞口扩大,石廊显现,原是整座山都被挖开了。
来人在山门前一脸戒备,但一见他便喜笑颜开,“咦,大哥,回来怎么不喊弟兄一声。”此人头发胡子花白,脸上沟壑纵横。山内晦暗不明,故而老翁老眼昏花,竟错把他当作首领了?但言辞亲切,白玉堂便答,“咳,怕兄弟不便,那个……我自己进来便是。”全然装作没有在洞里卡得进退两难。
此老翁又是一番嘘寒问暖,白玉堂怕是嗓音漏了馅,清清嗓子咕哝几声敷衍过去,眨眼之间那老翁就不见踪迹了。
白玉堂在明教总部打转,一间间石室内空无一人,一步一火炬,火光倒映在石墙,把一切染上阴森的红色,犹如进入陵墓。
寂静山中清晰传来噼啪灼烧之声,走向开阔处一排排白色背影,向前张望,总部大堂里站满了僵立的教徒,白玉堂耳中嗡嗡低鸣,应是众人同时低声念经连成一片。堂前是熊熊燃烧的巨型火焰,紧靠火坛之人张开双臂,似要被火焰吞没。
若是常人见了此景必定吓得魂飞魄散,而白玉堂有对抗法王赫连鹏的胆魄,他听得江湖上明教的传闻,也不太介怀。他这人本来有了目标就一往无前心无旁骛,何况现在心里挤满了某只落难的小动物,所以悄无声息掠过大厅。
在走廊尽头发现竟有一扇雕花木门,定有古怪,不得不探。推门进去,与先前石室光秃秃的石桌椅陈设截然不同,白墙面上挂着几幅瑞雪寒梅图,外室摆放成套的花梨木家具,内间珠帘之内绣床粉色的纱帘放了下来,隐约有人影晃动。
擅闯佳人闺房,白玉堂自知失礼正要退避,只见椅面上放着叠得整整齐齐的黑色服饰,旁边扎成一团的同色发带上散布着白扇纹样。
白玉堂绝对不会留意一只猫儿作何打扮,只是相处久了难免有些细微处映入眼帘,比如说蓬松发间垂落下来的长长发带,怕不是猫儿见他拿了扇子扮文雅也跟了风,小扇子若是像他的扇子一样也写着白玉堂岂不是更妙。
白玉堂上前一步穿过珠帘掀开床帘,展昭身穿亵衣趴在床上,双手草草包扎。他面色潮红,大汗不止。汗水浸透了白色衣料,粘在身上勾勒出修长曲线……
“猫儿,谁如此害你,我去杀了他。”
“白兄不必动怒。”展昭笑着来拉白玉堂手……中的巨阙。白玉堂暗叫不妙,为了坐怀不乱要释放的嘲笑看见猫儿一笑都消散了,此时不逃可就要顺水推舟了,身体满怀期待地坐在床沿上。展昭没什么抗拒之意,毕竟这也是药性所迫,白玉堂安下心听他继续说,“下毒之人是魔教教主,依相貌来看应与白兄有血缘之亲,自称白大,名讳锦堂。他下的毒七日之后须散功方可活命,只有白兄可解。”
白玉堂听了前面的话心底一沉,悲哀将要涌现,听完之后心花怒放,但他虽是性急之人,也不会急于这一时,只能硬把思绪又倒回去。
“我只有四个哥哥,哪里又冒出来个哥哥!”
金华富商白氏第五代当家人白章华,仗义疏财,喜好结交江湖人士,因不愿依附官府,遭县令诬陷勾结贼人意图谋反。白家全家被囚,只有他生于监牢,被娘救出收养,而家人听候发落之际皆被县令暗中杀害……那神出鬼没的老翁喊他大哥,难道并没有认错?
“就算真的沾亲带故,五爷也不认这种污你清誉的淫邪之徒!”白玉堂恶狠狠地说。
展昭眉头微皱,“胜败乃兵家常事,展某不知白兄是何意?”
“你不是中了媚药,只有我能解吗?”白玉堂也不是自命不凡,既然猫儿都这么说了,他是义不容辞当仁不让的,总不能让猫儿……散了功。
展昭眯起眼睛小嘴微张,摇了摇头,这应该就是猫版本的目瞪口呆。“虽是展某妄下断言,可的确是只有白兄能追查到我的下落,冒险相救啊。展某孤陋寡闻,也能分辨药性,身中的大概是炎毒。”展昭一本正经地解释,正经过了头,好像还真怕白玉堂误会什么似的。
白玉堂还没来得及琢磨言外之意就被尴尬裹挟了,他在顾全他人的猫儿这里不会丢了面子,更觉颜面扫地了,“哎呀,哈哈,那个,别啰嗦了,我先给你逼毒。”
展昭微笑点头。白玉堂思路又搭上线了,刚才是不是错过了翻盘的机会?可他一个思想不纯的人又揪着猫儿的话头炫耀什么呢,不要笑猫不成反被踩住老鼠尾巴了。于是放下画影,特意压在巨阙之上。
传功一般是盘腿而坐手掌贴于被传功者脊背,功力由脊柱的主经络流向全身。逼毒容易一些,不如说是用内力轻微震伤对方,把血液里积聚的毒素震出来。白玉堂自恃功力收放自如,无需打坐预备。何况现在心里还虚得很,尽量避免跟猫有肢体接触。白玉堂抬手运功,展昭一惊还想说什么,他就朝展昭肩膀劈过去。
白玉堂忘了逼毒是要逼出东西来的。展昭受了一掌浑身震颤,猛地躬身,靠着白玉堂臂膀呕出一团黑血,似是下意识用手接住,就算是囚禁之地展昭还是守着礼节不会直接吐在床上,白玉堂这才反应过来他把床沿挡结实了,这猫也不会扭头来吐,估计怕溅他身上。白玉堂环视四顾,脚边有个青瓷小壶,明白了展昭刚才要说什么,举起唾壶解救掬住一捧血的猫爪。还是有血漏过指缝滴在湿湿的亵衣,晕开,星星点点像梅花似的。
展昭手掌沤血,苍白嘴唇染血,如同撕咬猎物掏肠挖肚大快朵颐的大猫,在歹人眼里御猫是如此凶猛彪悍,可在白玉堂眼里猫儿只会是被大耗子堵到墙角的狸奴,这画面与猫儿很不相称。他撕下自己的衣襟扔给展昭擦手。
展昭小心捏起白布抹了手又沾沾嘴角,把块抹布用的跟手绢似的,放在平时,白玉堂就笑话展昭是大姑娘了。被血涂抹映衬了猫儿的容貌……什么容貌,堂堂南侠不就是只小猫吗?白玉堂气冲冲地挂起粉色的床帘,都怪那个什么教主把展昭关在闺房里,让他救猫救成一出“偷香窃玉”。虽说恋爱频频受挫,他也不会跟这只猫似的扭扭捏捏。鼠是鼠,猫是猫,谁说死对头就非得你死我活,不能亲密无间了?谁说亲密无间就非得是蜜里调油,不能斗个畅快淋漓?哎呦,他真是昏了头了。难道他还真希望猫儿中了媚药,方便他找借口……
展昭用手背碰碰白玉堂,把他从神游里拽回当下。这猫要下床走人,然后他二人又是分道扬镳。哼,人生总是聚少离多,江湖儿女更是洒脱,他又不是猫儿佩剑上的剑穗,注定要跟猫爪缠得难分难解。只是这事还没完,他说没完就没完!
白玉堂叫展昭歇息一会。猫儿被炎毒灼烤了几日,一出山门见风受凉,本来小事一桩,但肯定捱着回去覆命,又是病猫一条。况且现在明教教众拜火发功,也不好去打扰人家。
“包大人托我来找你这走丢的小猫,”白玉堂先给自己撇清了,绝对不是他造访开封府得知此事,而是他自封包大人座下寻猫大师,猫有事他就福至心灵抢占最佳位置看猫出丑,“给五爷讲讲你怎么被人逮住了,让我笑话笑话你。”
展昭白了他一眼。白玉堂哈哈一笑,“这就是你对救命恩人的态度吗?”
看吧,错过的机会就用上了,他真的要把可以深入拷问猫心、趁机观察平常无法捕捉到猫儿的细微情绪,这么好的机会白白浪费在嘴上占便宜吗?没错。只要能看猫儿连环白眼就值了。
“官家接到奏疏说近来有魔教兴起,诏谕展某暗中调查。我一路追查到最后活动之地,在街市见一人一袭白衣酷似白兄,于是尾随——”
“那是戴了人皮面具吧,你这笨猫中计了。”
“展某原本也是这样以为的,战斗不敌,发现白大并无伤我之意。细究之下,穿白衣应是他爱好朴素,相貌的确与白兄相近,只是饱经沧桑形如枯槁,故而展某误作漏了马脚的僵硬伪装。”说罢展昭又呕出一团黑血,浸透了他已叠好的白布,又似乎拿不住了,白玉堂一把夺过来撂进唾壶里,又要撕了衣襟,展昭抬起手背抹去下颚的血,只见手背缠着的纱布也染成绛色。
白玉堂抓起展昭的右手,一层层拆了纱布,这才发现展昭虎口都震裂了,驳杂裂口如掌纹般遍布掌心。白玉堂咂舌,剑是剑客之魂,手伤不能持剑犹如魂魄离体,当然他同为剑客,也有了切肤之痛。这猫是猫,却总操心狗的事情,强逼着自己继续持剑行侠,手伤哪有好的时候?雪上加霜的是,一时半会办不了公务就胡思乱想恨自己成了无用之人,最后还得白玉堂出马好生劝慰,他俩好好的一对宿敌倒像枕边人似的,白玉堂此次启程前往开封府就被四哥嘲笑“又去找弟妹了?”白玉堂气不打一处来,要是猫儿在场四哥说什么他都跟着起哄,非把猫儿说得面红耳赤不可,猫儿不在光挤兑他做什么?
白玉堂又拆掉另一只猫爪上的纱布,连左手也伤得厉害。这猫也真是能忍,把伤藏得无关痛痒似的。白玉堂忿忿摸出金疮药,来给展昭上药。药粉接触伤口的时候,展昭拧了眉毛倒抽口冷气。噢你也知道疼了,白玉堂在心里埋怨,掏出手帕裹伤动作就轻了些。
行走江湖带着伤药本也无可厚非,可背后的理由真是让人笑掉大牙。骂猫儿爱逞英雄,也拦不住他,所以不如白玉堂逞英雄,至少白玉堂受了伤不会把自己憋出个好歹来。
嘴上却说,“这下成了三……两脚猫了。”
“展某自然只有两只脚。”展昭翘翘他那两只小脚。要是他伶牙俐齿白玉堂当然要刹他威风,但认真反驳,白玉堂就没词了,给猫儿起这个外号好比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那给他起个豺狼虎豹的外号那也不贴切了……哎呦,中了他的猫计了,不训不足以振……敌纲?
“还说我好勇斗狠,你这傻猫,伤了手还继续跟人打什么。”白玉堂是要骂猫,说出来就一股嗔怪味,这会他真是鬼迷心窍了。
展昭盯着自己刚包扎好的猫爪,低声说,“展某以为既然魔教冠以魔之名号,定是阴狠毒辣,早晚免不了一场厮杀。”
本来猫儿嗓音柔和,声音再低一些便温润悦耳,用最好听的声音说最官府做派的话,白玉堂懒得动怒也烦了。
“什么魔教,百姓爱求神拜佛,这个明教无非是改成拜火罢了。”
百姓不通武艺难以自保,找个由头聚在一起互相帮助而已,他听说明教打跑了侵占土地的地方豪强,虽然传闻什么召唤风雷火电,但也只是艺人添油加醋,江湖人士并不计较细枝末节,只是称赞明教义举。然而就这点小事也引起朝廷注意,也许是那些富户买通了京师官员造谣生事,但朝廷也向来忌惮武林中人拉帮结派占山起事,小则剿灭,大则招抚。江湖上有名有姓的,像他兄弟几个长居陷空岛以证清白,所以最烦官府中人上岛生事。而大大小小的武林帮派,除了佛道之门受了掌权者的尊崇不受限制,要么与官府狼狈为奸,要么忍受官府长期监视,剩下就是隐匿起来的秘密会社。
“那么食菜事魔一说又是何故?”
展昭较真也不是好对付的,所以白玉堂才觉得与猫对垒趣味盎然。
“哎呀我的猫大人,你听那些肉食者满口胡吣呢!明教被官府逼得躲进穷乡僻壤哪能顿顿吃肉呢?到底只能挑出不吃肉的错处,那么持戒和尚全成妖僧了?”
“展某比较在意,事、魔。”展昭说“魔”字说得很轻,但面色凝重,唾弃这个字眼。
白玉堂寻思,本来展昭也不语怪力乱神,他提起鬼怪传说还吃一记白眼。经过法王这劫才知山外有山人外有人,怕是心有余悸,听说“事魔”方寸大乱了吧。
“这个教的圣人好像叫什么摩尼的,大概传讹了吧。我看你是着了心魔,闻魔色变。”
展昭低头不语,还真是被白玉堂一嘴戳穿了心事。
展昭被法王蛊惑一事,大伙都心照不宣地装作没有发生过,但展昭恢复神智之后有没有留下手刃亲友的记忆,也不得而知。不堪回首的往事就打成一个死结,永不得纾解……白玉堂明白了为人和善的展昭为什么不由分说就要跟人打个你死我活,原来展昭担心魔教中人假扮他污他名声。白玉堂有点后悔揭展昭疮疤了,他是要说出展昭不愿面对的真相,所以展昭才会被说得气急败坏,他没想到,关于展昭的真相,也与他密切相关了,最后一个回旋镖扎他自己身上……这猫怎么总碰见这种破事,无人谅解,无从安慰,换了他还能借酒消愁,难怪也只能一头扎进公务了,“你是公务繁忙,去瓦子勾栏听会书知道明教是做善事的,他们帮百姓夺回被土豪占的地,而且行事灵活,叫蛇……呃,蝎一窝的地方官也不敢出头。”
官吏豪强沆瀣一气,搜集个罪证什么的用作要挟也很容易。所谓以恶制恶,大快人心。但他又不是猫,不信奉弊病百出的官府程序,见一个杀一个都不会有冤假错案,但就算全杀光了,官府还是源源不断制造出来这种败类,所以也就只有请包大人肃清官场了,他嘛,做好江湖人该做的事。
“再说了,真出了个什么魔教,江湖上人人得而诛之,还轮得着你们官府出面摆平?”
展昭沉吟片刻,“这次是展昭疏忽大意不明事理,多谢白兄指教。”
白玉堂喜欢展昭……什么,他才不喜欢展昭,他是在想自己喜……欣赏展昭身上的品质,即展昭勇于承认错误,以至于不是自己的错也要认,这就是白玉堂发挥作用的时候了。
“所以啊,你以后有……嗯,江湖上的案子先跟我说说。”白玉堂得意终于说到正题上了,“看这次你最后弄得佩剑都让人在街上卖了五两,不还是得我来救你。”
“如此贱卖?看来真是一群穷苦人。”展昭叹了口气,握紧拳头,他许是在心里鞭笞自己又嫌不够还要加重伤痛惩罚自己。
白玉堂窜去外间拿来衣服让展昭穿上,非要折腾自己的伤手也还是做点事吧。
其实是五钱,白玉堂摸遍了身上也没摸出碎银子,就用五两赎回来了。买家买了剑又怕惹麻烦,想融了打畬刀,刀耕火种上山打草用的,虽然官府严禁民间私藏兵器,也禁不了农具。但乡野土炉哪能融得掉绝世神兵呢,于是买家自认倒霉丢进草垛。
白玉堂见展昭边穿衣边端详巨阙,还不知道心里多难过呢。他给猫儿系上发带,扎了个蝴蝶结,反正他自己现在心情倒是好多了。
白玉堂就搂着展昭要离开这里。细腰盈盈一握,心思也不免荡漾起来。
“展某是伤了手掌不是脚掌,还能走。”展昭晃了晃身体,也不知是站不住还是要躲开。这应该就是他习惯性逞强,不是面皮薄。
要是猫儿面皮薄,白玉堂非要跟只猫对着干,岂不是显得自己太在意猫儿……的想法了,他才不在意呢,他就是搂上了舍不得松手。“你看你那猫腿软得跟面条似的,省得跌跤还要五爷背你。”
为了防止展昭硬要持剑,白玉堂又把巨阙挂在腰带剑璏上,展昭没有反对,因为白玉堂已经排除了危险,也不必动武。白玉堂一手画影一手猫儿,离开这个蛊惑他的地方。
经过教坛大堂,只有堂前烈火不息并无人影,怕是白大催他们速速离去。
展昭止步,他就是这么麻烦的一只猫,白玉堂由他了。受伤的手不能施礼,白玉堂期盼小猫爪子碰到一起拜一拜,但展昭哪顾手上伤势,弯下腰作长揖,“白教主,展某偏听偏信不辨是非,多有得罪还望见谅。”
“我教隐秘行事,实是担忧世人误解的无奈之举,只求一条生路,并无作乱之意,展护卫回去如实禀报,就算白大先行谢过了。但教主名号担不起,只是承蒙信赖多出分力打理教务。我教无贵贱登等级之分,互称兄弟姐妹而已,若不嫌弃,便叫白大一声大哥。”
声音微弱却清晰,在堂内久久回荡,若非功力骇人,就是躲在什么密道里了。切,装神弄鬼,白玉堂不屑一顾,这白大居高临下装什么平易近人诓骗猫儿,要猫儿叫谁大哥,那也应该是叫他……的大哥。白兄听着礼貌,有时还不如猫儿气鼓鼓一句“白玉堂你——”来得惬意。
“大哥英雄盖世,展昭相见恨晚。”展昭又是不顾手伤拱手施礼,看吧,白玉堂就知道他要被哄住。
展昭转头凝视白玉堂,目光炯炯温情款款。白玉堂得意洋洋,这哪门子大哥怎么比得上他,就听展昭继续说,“临行前,敬请大哥听展昭一言,大哥与白五侠似是失散多年的骨肉至亲,为何不出来相认呢?”
展昭为人处事极有分寸,冷不丁插手白玉堂的家事还真把他惹恼了。他不怨恨猫儿多管闲事,猫就是爱管闲事的猫,而是,他也被猫儿一下戳中心底的疑虑了。既然白大是他亲哥,从前不知他幸存下来也就罢了,这些年来好歹他也是名满江湖,为何白大不来寻他呢?
“当年白大身负重伤侥幸逃脱,全赖教中兄弟姐妹搭救,我这弟弟有义母照料,后来更有结拜的兄长,是以多年来无意相认,须知血缘也不过是巧合,前尘往事不必再提,不如相忘于江湖。”
这一说真是勾起白玉堂硬压下去的伤心事了、他生性豁达,唯有儿时背负血海深仇久不能释怀,等他学得一身武艺,那狗官早已因贪污罪发配岭南,死于瘴毒,他报仇无门心灰意冷,不是仇家已死,而是庞然大物身上一只小小的蛀虫就能害得他家破人亡。认清这个世界的真面目,是如同行尸走肉般同流合污,还是拒不接受世界只能是这个样子?他结识了四位哥哥,不同的遭遇,相同的志向,结成了比超越血缘的兄弟情谊,积水穿石铲除不公。他以为自己可以把过往抛在脑后了,谁能想到有人比他更悲惨,却走得更远。而这家伙又端起教主架子来了,他什么时候要跟这个给猫儿下毒、陷他于不义的狗屁玩意攀亲戚了。
“白锦堂,你躲躲藏藏算什么英雄好汉!”白玉堂高声叫嚷,转向展昭,捏捏他的腰侧,轻声说,“猫儿,你别管他叫大哥,他还不配。”
“白玉堂,你心中有淫邪之念反倒骂我是淫邪之徒。展护卫,你就把自己托付给这种无耻之辈吗?”
白玉堂勃然大怒,白大佯装跳大神竟然偷听他和展昭讲话,气得脸上发热(绝对是气的)他搂紧了猫腰,才不会被激得松开手中猫儿跟白大硬拼,岂不是在猫儿那里显得做贼心虚?展昭面色如常,也没有察觉白玉堂其心不纯而唯恐避之不及,白玉堂放下心来。
“白兄为人光明磊落,展某自然是信得过他。”展昭坚定地说,意气飞扬。白玉堂嘿嘿一笑,他们是冤家对头也从来一致对外,哪是三言两语就能挑拨的呢?
展昭又郑重地说,“大哥若再出言不逊,展某武功低微,也不得不与大哥再过过招了。”
展昭来取白玉堂腰间巨阙,白玉堂手背发力顶开剑身松脱系带,剑落脚面,踢向半空,一手稳稳抓握,双剑在手。展昭又侧身来抢,亏他是只猫儿身段柔软。白玉堂一边不让猫儿挣脱他的怀抱,一边伸直胳膊,摆来摆去,就是不给。真不是怕猫儿逞强,白玉堂就是忍不住拆猫儿的台,笑得合不拢嘴。
“看来江湖传闻不可尽信但也不能不信,那白大就‘成人之美’,也不枉我担了‘淫邪无知’的罪名!”
不见其人但闻语调冰冷。白玉堂收敛神色,上抛双剑,展昭与他心有灵犀,跃向飞旋着的剑鞘,抽出巨阙。画影落下,白玉堂一抬手握住剑柄,甩脱剑鞘。展昭落地之后,白玉堂虽不能抱他还是拉住他的手腕,以防他战斗不支。
白玉堂与展昭背靠背临敌,环视四顾警惕袭击,颇有当年被捆龙索捆在一起的架势,白玉堂遭遇强敌毫无惧怕,反而心潮澎湃,与猫儿勠力同心就要叫白大见识见识什么是情比金坚不可拆散了。
一道白影闪过,只听见展昭唔了一声。白玉堂电光火石之间捕捉到宛如鬼影的“自己”挥起一掌欲拍展昭的胸口,当下一惊,冲向前去挡招,白大冷笑一声,收手绕到展昭身后。糟了中计了。耳边传来拍打声响,展昭暴露的背心受了一掌。白玉堂忧心展昭的状况,不去理会已是渺无踪影的白大。
展昭倒地呛咳作呕,白玉堂心惊肉跳,不见呕出血水,展昭摇摇头,白大没有伤他,可他神色仓皇,这不像是平素沉着冷静的他。
白玉堂仔细端详展昭,嘴唇嫣红如重染鲜血,低垂眼角晕开红影,媚眼如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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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玉堂并不说话也不再要求扶着展昭,阔步在前方开路,展昭默默捡回双剑的剑鞘,跟着他离开山中的明教总部。
初来乍到之时,峰峦叠翠,流水人家,古意盎然。在汴梁待久了,公务也常去大型城镇,竟忘了荒野孤村才是世间常态。
展昭的马不见了,被人牵走拿去卖了也罢。白玉堂说自己轻功了得何须骑马。展昭明白他为了轻装探访,况且骑马也不便隐匿踪迹,心中自是感激。小地方也无马匹,若是与白兄同乘一马,自己的状况也是难堪,不如步行,于是备好干粮一起上路。
白大喂的药物,大概不是什么邪门歪道的媚药,更有可能是壮阳药。展昭胯下灼热,硬挺不消,除此之外并无不适,比起炎毒也不算什么。白大如此惩治他的失礼,展昭无可奈何也是自作自受。
白玉堂难得话少,也不急不慢,展昭也清楚是他给自己留些颜面,露宿几日,也许药力就过了。除了解手不方便,说难忍也不难,只是白兄在身旁多少有些尴尬。
展昭出门在外多是公务在身,也没有什么机会悠哉悠哉地赶路。虽是风餐露宿也颇有乐趣,更妙的是他这白兄并不与他打嘴仗,也并非当他不存在,难得相处融洽。也许展昭应该忧心白玉堂一反常态,但他这白兄向来不按常理出牌,防不胜防,也没什么好防的,无非就是夜深人静之时,闭上双目,黑暗中就会浮现这个让他头疼不已的白兄。
荒郊野外也没有走兽出没,恐怕已经被乡民捕尽了,只有鸟儿欢快鸣叫,白玉堂手里捏着几颗石子,似在盘算什么。
尽管展昭享受暂时的平和,也不至于不出言劝阻,在白玉堂为他手伤需要进补和白玉堂想打牙祭之间游移不定,更慌乱于自己为何如此揣摩白兄想法,还好路过湍湍溪流。
白玉堂迅雷之势出剑,串了一排小鱼在剑上,架火上烤了,一尝就嫌个小刺多,土腥味太重,远不如松江府的海鱼,说着就用匕首剃下鱼肉,拿叶片包了递给展昭。
被囚加上赶路这几日,展昭也很久没沾肉腥了,接过便吃,确实不如汴梁的鳜鱼肉质鲜美,又无调料激发风味,但没有小刺扎嘴,放心咀嚼整块烤得焦脆的鱼肉,自有一股香甜,吃着吃着便见白玉堂瞧他,他手掌受伤捏着叶片吞吃恐怕也不雅观,想来白兄劳烦一顿开开猫吃鱼的玩笑也无妨,可白玉堂还是没说什么,走到溪边洗去刀剑上的油污了。
*
回到周边唯一的城镇,游仙镇,白玉堂不打尖住店,径直去租了一处宅邸,还雇了个小厮跑腿买来饭菜。
展昭夹起一片白切肉,裹上蘸料入口鲜香四溢。他被关押的几日,送来的饭菜都是清淡无味,食难下咽,想来他是羁留之人自然也没有山珍海味,但现在明白恐怕他们已经尽力招待他了,可能连盐都吃不上。又难过起来,草草咽了,搁下筷子。
“爪子疼啊,来我喂你。”白玉堂嬉皮笑脸。
展昭没心情跟白玉堂打闹,但白玉堂也只是盯着饭菜,似是等他点菜。
“白兄不必客气了,展昭实在没有胃口。”
“哼,待会没力气我可不管你。”白玉堂闷头便吃,只他一人包揽了桌上饭菜,果真是左右开弓吃得过瘾干脆,展昭想起与白兄被捆龙索牵系的往事,心情又平复了。
待到白玉堂风卷残云吃得差不多了,展昭想有些话还是应该挑明直说。“展昭轻率鲁莽擅自干涉白兄的家事,望白兄海涵”
白玉堂冷了脸撂下筷子,展昭倒不担心白玉堂的雷霆之怒,因为他这白兄除了大是大非,只喜欢揪着鸡毛蒜皮的小事不放,关于他自己的事情尤为宽容大度,不过他们之间的纠葛往往牵扯了大是大非,所以水火不相容。此次展昭自作主张,介入白玉堂兄弟私事,也更该向他道歉。
展昭自幼孤苦伶仃,若是他自己的大哥还在世,定是欣喜若狂,自从拜入师门,他就把师兄认作大哥,没想到……唉,他实在不该把自己的愿望强加于人,就为了弥补自己犯下的错误。
展昭见惯了白玉堂吊儿郎当的没个正形,他这白兄严肃起来也是气度不凡。
白玉堂果真是坦然一笑,“你不说我都忘了他了。我承认他不认我,我有点恼了。常人见了他,都自惭形秽,反要污他。至于五爷我嘛,行走江湖多年,形形色色的人见得多了。他好,我也好呗,难道还有什么功劳簿记着账非得比比……”白玉堂说着又眉飞色舞,“要比也是跟猫儿比嘛。”
展昭回以微笑。人间之恶是因为少了善,但又从不缺了善。高山仰止景景行止,就是勉力自己继续造福一方。
白玉堂端起茶碗漱漱口,展昭忽然有些诧异无酒不欢的白兄忘了买酒下饭?且听他说下去。
“其实认不认这个亲,我也无所谓,他说得很有道理,什么血缘至亲也就是碰巧长得像而已,芸芸众生没血缘也能亲如一家,那才真叫缘分呢。”
白玉堂笑逐颜开,一定是想起婆婆和他四位哥哥了。展昭也自有开封府众人可以想念。他虽少孤,既不被江州接纳又无法融入师门,却也不是飘摇于世的无根之人。这便是展昭心底力量的根基。
“就算没这么门子亲,猫儿,你也别怨他下毒折腾你了。”
展昭点头,他是自取其辱,白大哥应该也是有意化干戈为玉帛,才下毒卸除他的行动能力,哪里会责怪略施惩罚,如此自己心里也能好受一些……
明明该是展昭道歉,挨几句骂此事就算过去了,结果变成白玉堂开解他和白大哥的恩怨,他这白兄就有一种“反客为主”的实力。
白玉堂收拾了残羹剩碟,手指在桌面上敲打旋律,应和他自己浑厚的嗓音,“这大善人没点古怪,一定是装模作样的假道学了。”
展昭与他这位白兄的相会,若不是比试剑法,就是争吵或者在争吵间隙谈谈正事,少有谈天说地互增了解之时。展昭又很珍惜这段时光,不禁勾起嘴角,“白兄说的可是自己?”
白玉堂指着展昭的鼻子,他指尖沾了些菜油,亮晶晶的,来势汹汹也显得有些滑稽了。展昭有十万分的忍耐力,就有十万分之一的可能性才能在老鼠出丑的时候忍住笑,努力抿起嘴,遭到白玉堂斥责,“笑什么笑,你这臭猫别以为可以偷偷骂我怪。”
这又是展昭熟悉的胡搅蛮缠了,至少现在不是争论无从下手的公事,因为他有时、应该说多数时候也不得不认同白玉堂,他比白玉堂更清楚官府程序的失灵。为了个人恩怨,那就容易多了。展昭还是颔首以示歉意,他不该笑的,“展昭并无此意。”
白玉堂反而更生气了,“五爷就说你这臭猫憋着一股猫脾气还在这里装。”
展昭在内心叹息,他与他这白兄经历风风雨雨才化解了“官府走狗”的误会,若是以往无法取得信任耽误了正事,他还有理由窝火。与白兄多年来的相处,难道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也许……不,他没有什么可掩饰的。当即正色道,“展某顶天立地无愧于心,若不慎招致成见,请白兄一一道明,展某自当澄清。”
“你是不是喜欢他?”白玉堂猝不及防一问,展昭还当他是逗猫成性,可白玉堂难得一脸认真。
展昭与白玉堂相识已久,也适应了白玉堂思路的怪异转向,拐进了他内心深处。可是,怎么连摆在台面上的事情也要解释呢?
“展某听白兄提及明教义举,自然敬佩白大哥助人为善。”
虽然两兄弟天各一方,但坚持侠义为民请命如出一辙。江湖道义更超越了血缘关系,在精魂之间传递。
白玉堂似乎对这个回答并不满意,就像他并不满意展昭的很多事情,撇撇嘴说,“我知道你为什么喜欢他,因为他拒人千里之外,不会凑上来跟你套交情,绑着你做这做那,逼得你挣开了你那层猫皮。”
确然展昭与人交往守着边界,付出尊重也希望对方如此相待。联络甚广,却少有深交之人,这也并不遗憾,因为他四处奔走也很少有时间维护亲密关系。倒是有个“死敌”,屡屡冒犯他,仿佛有意试探底线,只因他这白兄爱打破常规而已,这段亦敌亦友也难以界定的关系对展昭来说是独一无二,也不会因为没完没了的纠纷而蒙尘。这一事实在白玉堂那里应该也是清晰明了。
展昭与白大哥乃是萍水相逢,而与白兄则是情深义重,白兄并不会去比较功绩这等虚无缥缈的东西,而在展昭这里,又有什么可比较呢?恐怕白兄心里还是有些惦念这个未曾相认的兄长吧。
“白兄不必介怀,青山不改绿水长流,日后定有与白大哥相见之时。”展昭手不方便,就把手指搭在白玉堂肩上摩挲了一下,权当是宽慰。
“猫爪伤了别到处乱摸。”白玉堂捏了展昭的手指拿开,“我怕就怕你再碰见他。”
“既然白大哥……”呃,还是莫提当下的难堪之事了,“展昭与他的仇怨已化解,想来他以后看在白兄的份上,也不会为难展昭。”
“就是因为他长得像我,不更显得他做好人了?”白玉堂焦躁地说,展昭不能碰他也有点着急了,得尽快劝慰,可他又很疑惑向来果敢自信的白兄何故又自嘲起来呢?快速梳理之前的遭遇,是了,白兄是在意白大哥对他的“劝告”。失散多年的亲兄弟不期而遇,却因为他而产生了误会,他当时急于维护白兄,没想到火上浇油触怒了白大哥。
如今道歉也无用了。展昭惭愧不已,“此事是展昭——”
“对,你可别被他骗了。”白玉堂又喜笑颜开。展昭张口结舌,他怎么会觉得他能摸清他这白兄的想法呢。
“白五奉劝你一句,越是这种冰冷冷的人,越是心里藏着一团邪火,猫儿,你不离他远远的,小心燎了你的猫毛!”白玉堂说罢起身端起餐具。
展昭连忙拦下他,好奇追问,“那么白兄又是哪种人呢?”
白玉堂似笑非笑勾勾手,展昭凑了过去,白玉堂俯下身在他耳边低声说,“我啊,我直接把你烤熟吃了。”
白玉堂嗓音磁性震颤,顺着脖颈一路向下,点燃腹间一团火,吞没了展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