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昭穿好西服,将衬衫和西服的袖子翻到小臂,故意折出皱痕,露出一截细腻的手腕,胸前要留出两颗未系的纽扣,领带耷落着,也没系,是俏皮的小鱼形状。
他穿着西装,却并不规整,看似随意的凌乱,全部都是精心设计的结果。
身旁放着一瓶调制酒,度数不高,喝完恰好可以是微醉的状态。
前一个选手刚结束完表演,欢呼穿透了广播,电视上在重播着一次次选手的精彩回放,冰上的余温还未散去。
传到空荡的更衣室,只有浅浅的回响,令人紧张,令人兴奋。
他马上就要上场,他将重新成为全场的瞩目。
忽然,从后背传来了不属于冰面的热度,他被搂入了一个怀抱。
“玉堂……”展昭无奈的笑了笑。
“你真的要穿西装上场吗。”白玉堂闷闷地埋在展昭颈窝,有些不满,他的手从背后摸向展昭的胸膛,指腹触到一片细腻,心里更加不爽:“你连扣子都不扣好。”
“而且……”他把展昭翻过来,盯着他,任凭自己陷入那双如冰晶璀璨,泛着点点星光的眼睛,白玉堂着迷了,俯下身,吻了上去。
“你喝酒了。”他抵着展昭的额头,鼻息交缠,这份温存的余热,不应该属于一个冰上舞者。
“这是赛前的准备,我需要酒来帮助我。”
“这次……不需要我把你弄哭了吗。”
“不需要。”他推开白玉堂,片刻,又浅浅印上去一个吻。
“这是我这个赛季最后一滑了,你难道不想把这个机会留到我拿到冠军后吗。”
“自信的笨猫。”
“你给我的自信。”他的手指点在白玉堂的喉结,他的指尖冰冰凉凉,沾满自由练习后化在手心的冰渍,却不似他的心,热烈,滚烫。
“等我回来。”
他想传递去的感情也是同样的温度。
(一)
聚光灯照在冰面,"白雪"是展昭的另一个名字,或者说绰号。跟展昭同期的小孩,多有实力,他们都有属于自己的绰号,而展昭的却在其中,宛若脱尘。
白雪。
柔软、干净、冰凉、清澈、易碎。
一个词足以涵盖这些属于展昭的特征。他们是铿锵坚硬冰面上的起舞之人,即使是小孩,他们的舞步也被要求有力,有劲,缺少力量感的舞蹈,犹如虚根,薄浮于尘土,泯然于众人。
所以,有灵性的舞者被赋予的绰号,通常也是灵物,活物,雪是软的,静的,死的,轻握手心,顷刻消融,不符合冰的本质,舞的内核,放在展昭身上,却是被赋予了灵魂。
展昭能做到柔软的去舞蹈,不缺力量的柔软,像雪,活着的雪。
他生来白净,浸在冰雪之中,又添了一层飘渺地虚幻,脆弱感和破碎感。他抬眼,双目中又是不堪一触的清澈。
展昭有些晚熟,身形小巧,身体曲线相比同龄人,更加的温和没有棱角,张开双臂,所有的动作都这么舒展自然,却又不让人觉得无力,蹬冰,燕步,变刃,清爽利落的旋转,冰刀落在冰面,叮铃,磕出清脆的声音,溅出冰渍。
他毫不费力,甚至不带任何感情,只消抬臂一展,能让他跳出任何夺取高分的舞步。
一切一切,都让他像诞在,生在,活在冰面的一朵雪花,就像他一直波澜不惊,淡泊似水的性子,他没有朋友,他不需要朋友。
纯洁的白雪,不允许任何人的亵渎和触碰。
所有的一切都是恩赐的天赋。
直到他一路沐浴着赞赏,荣耀,鲜花,以一个传奇的身份脱离青年组,步入成年组的开端,他却惊恐的发现。
自己的天赋被没收了。
(二)
他的身体开始因为锻炼覆上薄薄的肌肉,从柔软变为柔韧,抽芽的肌骨,长开的眉眼,微阖的唇齿,从肩颈到腰肢,从指尖到足弓,展昭完全长成了另一个模样,另一个更美的模样。
他依旧如白雪一般干净,清澈,却已经不再这么容易消融。
随着他的长大,似乎一种只赋予在孩童中的灵性,从他的身体中被悄悄抽走。
虽然如此,灵性的消逝终究不是这么容易看出,外界对于展昭的评价依旧,他凭借过硬的技巧,依旧有着最流畅好看的点冰跳,接续步,外刃滑行,在掌声和鲜花中收获金牌。
一切都没变,一切却都在变。
直到他在一次国际赛中的跳跃失误,他的额头触到冰面,透入骨髓的寒凉,他从小在冰面长大,从来没觉得自己这么怕冷。那一刻,不止天赋,仿佛技巧也被夺取,他忘了自己是怎么坚持表演完的,忘了离开冰场后,听到的是安慰还是奚落,忘了,自己怎么独自收拾行李,买了机票,静悄悄消失在他本该环绕的簇拥中。
他长大了,白雪融化了。
展昭知道,自己陷入了瓶颈,他再也不能轻易地跳出以前的干净和澄澈,他的身体不允许,他的状态不允许,灵魂和舞蹈结合不到一起,他们发生了强烈的冲撞,要将展昭撕裂,揉碎,用寒凉的雪去埋葬他所有的希冀。
家乡的常州是江南,不下雪,但是入了冬很冷,从远处望去,能看到盈盈圆月,嵌入拱桥,风静风舞,起了层薄雾,就像雪一样静谧。
他一个人,身边空荡荡的,没有陪伴。
展昭轻叹一口气,捧了一杯奶茶,独自在桥边吹了很久的冷风,直到茶凉了下来,他都没有去喝一口。
哭不出来。
他还没有到退役的年纪,却开始患得患失起来,这一摔,摔垮了他所有的信心和安全感。
他离开家乡,独自去了一趟旅行,在那里他触到了一丝滚烫的光亮,那抹光,叫白玉堂。
白玉堂这个人肆意,嚣张,妄为,坦白来说,是展昭最讨厌的那种人,但他坐在歌舞剧院时,沉红的幕布拨开灯光,聚在那一身雪白,不可避免,展昭被那一团如火热烈的人,吸引了目光,死死的,再也移不开半分。
背景音乐是如潭水般静静波澜的古琴,撩动琴弦,青竹奏鸣,他舞动,回头,眼里是盛不住的深情,安静的曲,被他跳得热烈,被他舞得滚烫,他的振臂,他的摆动,从发丝到指尖,像一条剧烈燃烧的火线,从他刚硬俊美的轮廓延伸出来,穿过舞台,拨开人山人海的观众,直直射在了展昭的心里。
展昭浑身是汗,剧烈喘息,眼里亮满了被点亮的星光,尝惯了冰的滋味,第一次知道火是如此灼热。
他生于冰雪,他诞于烈火。没有冰能抵御火的侵蚀,他只会甘愿融化。
人群散去,展昭失神般冲向后台,不顾保安的阻拦,在两人目光相触那一刻,他大声喊道:
“我叫展昭!”
他咽了口唾沫,声音微微有些发颤,接着道:“我是……一名运动员,花滑运动员。”
白玉堂被他喊得怔声,走过去,垂着眼看着展昭。
他的目光跟他的舞蹈一样热烈,展昭被看得浑身发热,从手,从脸,从耳尖,从心口,分明是自己叫住他的,却忍不住撇开了脸。
片刻,他饶有趣味的挑了眉,读不懂情绪,说道:“我叫白玉堂。”
他伸出一只手指,勾起展昭的下巴,迫使这个有些胆怯的人抬头看向自己,接道:“我是……这里的首席。”
温柔似水的目光,灼烈似火的视线,交缠在剧院散场的嘈杂,聚光灯的嗡鸣,和咚咚鼓动的心跳。
两人的相遇,狼狈,仓促,富有戏剧,却又像命中注定,姻缘牵线,注定要去填补对方的缺陷。
(三)
没有人知道展昭是怎么把白玉堂拐走的,只知道再见到这个曾经的舞蹈首席,是在屏幕的转播前,花滑的国际赛大奖赛,决赛,他站在边席,看着冰场举着金牌的人,眼里的火,变成了水,温热的水,淅淅沥沥,全部融化在了无需言喻的深情。
展昭回归冰场,人尽皆知,展昭换了风格,人人惊叹。
所有的一切,都是因为白玉堂给他的勇气。
可没有人知道,在回归的伊始,展昭烙下了心病。他开始怯场,变得不自信,舒展不开的舞步,怯怯懦懦,丝毫不像这首曲,这支舞本身。
展昭重新站在冰场,从地区赛开始,毫无悬念,曾经世界级的选手在这,论技巧,论经验,更像是一场指导,赛后,他被各种选手,粉丝,倾慕的人围绕,看似是轻松夺了冠军,实则只有展昭自己心里清楚。
这种水平,是走不到国际赛的,他的瓶颈依旧还在。
他滑的稀烂。
他没有进入白玉堂的舞蹈。
他只是在模仿,拙略的模仿。
白玉堂为展昭编的这支舞,摈弃了展昭以往干净,纯洁,沁人心脾的风格,这支舞,像是白玉堂本人,欲望仿佛一圈圈扩散,沉淀,融化了那冰刀都凿不穿的坚冰,充满了挑逗,勾引,和难以言说的性感。
展昭第一次看白玉堂跳时,他脸红了。
空旷的冰场,白玉堂站在上面,逆着光,美得无以复加。
那种从舞里透出的诱惑和氛围,通过他充分敞开的胸膛,拉抻到极限的长腿,躺在冰面上,情丝缭绕的眼神,火热的气氛,混着窗外微微透过的夕阳,一丝不落地传递给了展昭。
展昭什么都没记住,它只顾着惊叹,惊叹,然后是……害怕。
他觉得,自己做不到。
他觉得自己会糟蹋了这支要倾注感情才能跳出的舞。
他拿到了地区赛的冠军,这种焦虑仍旧没有停止,积郁在心口,堵塞在喉头,并且在他来到国际大奖赛的首战,爆发了。
他把白玉堂拉到无人的更衣室,一声巨响,把他狠狠压在衣柜,红着眼对他说:“弄哭我。”
“啊?”
展昭愈发焦急,他快要上场了,可是他根本就进入不了状态,他跳不出那只舞中的火,跳不出那只舞中的光,他没有自信,那是一支勾引又诱惑的舞蹈,他没有自信,他生在冰雪,长在冰雪,一辈子都与寒凉做伴,他的心里,没有那团火。
没有火种,何以点起火把。
他被牢牢地禁锢在了“白雪”的枷锁。
他靠上白玉堂的肩膀,情绪失控:“弄哭我,求求你了,打我,踹我,骂我,只要能让我哭出来,什么都好。”他抬头,眼睛里已经有了一些泪光:“我需要这样来发泄情绪,不然,不然我真的不知道怎么上场。”
叮,广播传来一声鸣响,一位选手在满声喝彩中结束了他的表演。
展昭脑中嗡得一声,压力一步步逼近,浑身抖得更加厉害,他的语气近乎带上了哀求:“白玉堂,玉堂……玉堂。“
“求求你,弄哭我。”
“让我哭出来。“
“我……我。”
“我好害怕。”
他害怕,就这样永远活在过去的诅咒,他害怕,自己没有勇气去承受人群的唾弃,他害怕,他会糟践了这支如沧海遗珠般的舞蹈。
他害怕……他亲手把白玉堂拉到了他身边,却没有好好珍惜他。
他缩在白玉堂怀里颤抖,这个怀抱太温暖了,好像这样,就可以逃避一切,让他暖化自己浑身的坚冰。
“展昭。”
“展昭。”
“展昭!!”
展昭没有反应,他已经被推在了崩溃的边缘,二十年来都未曾过多起伏的感情,在这个节点,瞬间爆发,足以击溃任何哪怕意志坚定的人。
白玉堂看着怀里的人,叹了口气,无奈地搭上他的肩膀,推开他,又抚上的脸颊,温柔地顺着他的耳畔摩挲。
他轻轻唤道:“白雪。”
展昭心脏一抖,不可置信地抬起眼睛。
白玉堂笑笑,凑上去,几乎要跟他鼻尖都挨到了一起,他一句一句,放缓了语调,完全不似平时的张扬放肆:
“我知道你的,我一直知道你。”
“你的样貌,你的舞姿,你的背影,你在冰上的跃动,一举一动,一言一行,我都知道的,你这么优秀,谁会不知道你呢,傻子。”
“可,可是你……”
“可是我从来没提?没提就代表我不知道吗,我只是觉得……我们之间没有一个适合去说这件事的时机而已。”他抹去展昭眼角的泪渍,另一只手,轻轻拍打他的脊背。
确实,他们相遇的太突然,合作的太突然,白玉堂毫无理由的顺从,依旧太突然,一切一切,都差一根线来串联,现在,连上了。
展昭抬眼,一双眼里,一如他最初的干净,从来都没有变。
白玉堂看着看着,心里软了大片。
“我知道,你陷入了瓶颈,对吗,我也是舞者,别人看不出来,我看得出来,你的状态很差,一直很差,一直到你摔在国际赛终点站那次。”
“后来……我在电视上就再也没看到过你。”
“我以为你会退役,我以为,我会再也看不见那片干净的雪景,他很美,特别美,没有你想得这么糟糕。”
白玉堂抱住展昭,怀里的人透着冷气,让人心疼。
“那天在剧院看到你时,我心都停跳了半拍。”
“你真的……比电视上还要好看。”他凑上展昭的耳朵,热热的吐息,让他红了耳朵。
“你喊住了我,我当时想,可能我一辈子的运气都用在了上面,谁能想到,你又会来主动找我编舞呢。”他顿了顿,抬起他的下巴,跟他对视,忍不住失笑道:“是我长的太好看,你看上我了吗,那我还真是要谢谢这张脸。”
“你!”展昭眼气得通红,一腔杂乱的情绪,不知道如何发泄。
“展昭。”白玉堂垂下眼,又成了严肃的语气。
“你没变,不要怕,你没变。”他抵上展昭的额头,一字一句,一腔情深:“跟你相处了这么多日子,我能看出来,你的干净,你的柔软,你的纯粹,丝丝毫毫,全都没变,从来没被染上污渍。”
他伸手,顺着展昭的腰滑了下去,声音变得有些低哑:“你再也跳不出以前的感觉,是因为你的身体在变。”
展昭咽了口唾沫,呼吸开始急促起来,他碎发扫在眼睛上,心里一阵酥麻,他感觉白玉堂的眼神越来越滚烫,被他摸到的地方,要着起了火。
危险的距离,可是没有人想去挣脱。
“展昭,你长大了,你已经开始有了肌肉,没有办法再驾驭轻灵的舞姿。”白玉堂轻柔地划过他身体的每一处,说到哪,就停在哪:“你的眉骨开始变得凌厉,不似孩童稚嫩,你的腿,变得更纤长,可以做出更多复杂的动作,孩童的身体,没有棱角,所以舒展中才会带上天然的灵性,而你现在的身体,更多是……”
白玉堂暧昧不明的笑了笑,把最后几个字,吞咽在了唇角。
“展昭,你需要去改变,用其他方式,展示你的魅力。”
“比如……我的舞。”
“我为你编的舞,一承一转,一起一合,全部都是为了展示你身体的美设计的,它很简单,不要怕,只需要……你倾注所有感情,去想着,爱着,念着,你最放不下的人,想象着,尝试去勾引他,诱惑他,你自然就能跳出来。”
“展昭,告诉我,你的心里,有那样的人吗。”
白玉堂目光灼热,搂着展昭,软韧的腰,盈盈可握,可以舞出任何绝美的线条,没有一个舞者能够抗拒。
展昭望着他,眼里全是水光,他的每句话,每个字,每次呼吸,每个动作,全部牵扯着自己心口或酥或麻,或痒或痛,他一时之间,竟忘却了快要比赛的焦虑,眼里,心里,怀里,只塞满了一个人的身影,一个人的气息。
白玉堂。
我心里的那个人是……
“展昭,你心里,还没有那个人,对吗。”展昭沉默太久了,久到让白玉堂先开了口。
“我,我不是,我——唔。”
不待他回答,白玉堂的吻就落了上来,轻轻的,像一滴小小的雨点落在池塘,荡起好看的波纹。
“没关系的。”
“现在,可以让我做那个人了吗。”白玉堂笑起来,眉眼是弯得,像桃花,一朵一朵,全部要往人心尖上开。
展昭根本没有办法拒绝这样的温柔。
“在冰凉的雪也是会融化,我相信,你也会融化的。”
“展昭,我等着你,就在这里,一直等着你。”
他的吻,从额头落在了眼尾,鼻梁,嘴角,最后又给唇上渡去了温热的气息,暖化了心尖上那块尖利,刺痛,一直在折磨着展昭的冰刺。
如展昭所愿,白玉堂弄哭了他。
(四)
国际大奖赛的首站,以展昭拿了铜牌告终,顺利进入下一站,离决赛近在咫尺。
或许真是赛前哭了的作用,展昭发挥得出奇的好,除却旋转有几处跌撞,他的自由滑,是让人惊叹的美艳,全场最高分。
他仿佛又回到了青年组的巅峰,但他不再是演绎以前那般,干净,自然,富有孩童灵性的舞步。
他的舞蹈,举手投足都在散发成年人独特的,醇厚的魅力。他像是要用自己身体的曲线割伤冰面,展步,点冰,联合旋转,舒展中却依旧未丢失他独特的干净,冰渍的飞溅,让他在粉红的聚光灯中看起来更暧昧不清。
展昭把腰弯到了极限,眼缀水光,像是要去勾上谁的脖领带,叼住它,吐掉他,吻上它的主人。成年人的性张力,他简直把这种感情演绎到了极致。
展昭对这种发泄的方式上了瘾。
第二站,又是临近比赛的时刻,所有人都在紧张地热身,观看回放,他独自把白玉堂拉进无人的楼道,环上他的脖子,在黑凄凄的狭小空间,亮着眼对他说:
“弄哭我。”
显然,一个吻早已不能满足弄哭他的要求,随着阈值的提高,白玉堂的手段,自然也要更近一步。
他把手伸向展昭的腰,慢慢下滑,探入,摸索,他压抑着喘息,尽量放缓动作,小心翼翼试探让展昭落泪的红线,他沙哑着声音说:
“好,让我来弄哭你。”
效果出奇的好,展昭在哭过一次后的表演,举手投足,都带着慵懒,随性的美艳,和不经意的诱惑,每一个动作,都会流露出身体中还残留的余韵。
体力恰当的流失,反而更好地去诠释了这支舞蹈。
弄哭我,这场游戏的阈值在不断提高,直到两人都已无法掌控,堪堪叫停,把它放到了无人打扰的赛后。
展昭越跳越好,越跳,越能感觉他在跟这个舞蹈合而为一,灵魂和舞蹈,自那致命一摔后,又重新找到了彼此的齿轮。
或许,是因为他不在拘泥过去,卸掉枷锁,抛去了原有的风格。
又或许,真的如白玉堂所说,你要倾注所有的感情,想着,爱着,念着,你最放不下的人。
这支舞,才算是跳入魂骨。
展昭分不清,但唯一深刻的,就是他在冰上舞蹈时,他的心开始变得滚烫起来,即使摔了上去,也再也感受不到一丝寒冷。
他生在冰雪,长在冰雪,一辈子都与寒凉做伴,他的心里,现在,已经有了那团火。
这支舞,跳热了他的心。
(五)
决赛当天,展昭换了衣服,西装,白衬衫,他还喝了一点酒,让自己保持稍醉的状态。
从来没有人尝试在冰场穿如此正式的衣服,这是展昭自己琢磨出来的,用过分正经的着装去演绎性感,会比诱惑更加诱惑,就像热情中又带着克制,渴望中又带着自持。
在今天的赛场上,他要尽自己浑身最大的魅力,在全球瞩目的冰场上,向唯一一个人传递出自己在那日,尚被堵在唇齿的感情。
这次他不用言语,用身体。
他上冰,轻盈又流畅,冰面把他裸露的皮肤冻的通红,银屑飞向舞动的指尖,化在那里,又变成了火蒸腾起来。
他进入一种迷蒙又专注的状态,转身,点冰,绕场一周,漂亮流畅的空中旋转,浑身都散发着让人忍不住亲上去的气质,像一只慵懒又高贵的猎豹,一只大猫,呲出獠牙,走向你,却软在你的怀里,冲你撒娇。
他的舔舐带着柔软却透着倒刺的锋利,危险,美艳,让人忍不住靠近,却又怕被刺伤。
展昭换了风格,所有人的惊叹中看他褪去枷锁,逐渐变成了最顺从自己欲望的样子。
叮铃,叮铃,他落冰的声音依旧如此清脆,他的干净和纯粹从来没有变。
这是展昭职业生涯的最后一滑,他漂亮的拿了世界冠军,然后选择退役。
他的身边有一个笨蛋,抛了顶级歌舞剧院的首席不当,因为一个仓促又狼狈的相遇,一次电视转播中的一见钟情,就来当一个小小的编舞。
那么理应,自己也可以卸下世界冠军的光环,走下用荣誉、掌声、鲜花堆彻的舞台,伴着光,从神坛走下来,亲手去迎接他。
展昭下了冰场,满目的人流,自己想找的人站在其中,真是好看得过分,他走过去,把金牌套在了他的脖子上。
“我回来了。”
“狡猾的大猫,你就是这样来勾引我的吗,你这样,我会忍不住的。”
头顶的聚光灯热得发烫,展昭有些喘,眼尾泛着红,从脸颊滑下来的,全是在动情的表演中,被生生熬化的白雪,他先一步忍不住,上前一步,当着所有摄像机、闪光灯、记者、话筒的面,抱住他,吻了上去。
赛场一片惊呼,一片祝福,全是冲破赛场的尖叫。
这下所有人都知道,展昭这场打破了上届高分纪录,连指尖都在含满了感情的表演,只为一个人而跳。
(六)
展昭的运动生涯,精彩又坎坷。
始于冰雪的破碎,终于烈火的焚寂,最后,他用一曲最热烈的冰上圆舞,勾引到了他一生中最渴望拥抱的光。
不似冰的寒凉,不似火的滚烫。
那丝光,柔软,坚韧,温热。
是最适合抬头,印上一吻的温度。
是最适合拥抱,将雪融化的温度。